第十八章(第5/39页)
唐代政制自高宗后,除三公三师中书令侍郎,凡在官衔下另加“参议朝政”或“平韦政事”两衔者,即为实际的相职,而这两衔的加封,则是视该员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而定,故而有“侍郎宰相”的异数,但如无此二品衔,虽高至一部之首长,也不得入朝参议政事。
代宗时,此二名号已确定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前者与中书门下二省官长同,后者与二省的中书令,侍郎。同平章政事之意。
六部大臣,有四部具此身份,而尚书省的最高官长左右仆射,只有一人得以入朝的。不过其他的部臣虽不得入朝平章政事,只是不兼相职而已,朝议时所有询示;他们要随时入朝候宜的,所以凡各部侍郎以上的官员,必须在午朝门外候宜,待早朝过后,才各回本部司堂衙门视事。
因此早朝时,金銮殿上固然济济多士,午朝门外,一样也很热闹,各部也都有所配的公廊以放置重文件档案资料,以供查示。
那地方自然是禁地,等闲人不得擅入,就是各部之间也不得私相来往,以避嫌疑。
李益只是个外任司员,未授京职,循律未经召传,是不准进入禁城的,但是他的身份很特殊,而且又是由禁军统帅神策军骠骑上将军秦朗领着进来,自然没问题。
李益一到,就被安置在吏部班房里,吏部尚书殷大人因为加授天官,兼领了同中书门下平章衔,入廷朝议,所以这儿的班房是以高晖为首的。
因此他在班房里可以很机密地会晤高晖,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因为各部的班房都有禁军巡守,等闲人不得前来,那些禁军是秦朗带来的,事先得到了指示,执行任务更为严谨,高晖来的时候,见到禁衙森严,还吓了一大跳,一直到了里面,见到了李益,就更惊奇了,连忙问道:“君虞!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这地方是……”
李益笑道:“我知道这儿是禁地,但今天的门禁是为侍郎与我而设。由翼公世子秦都尉亲自安排的……”
高晖听了才放心道:“你倒真是神通广大,我忘了现任神策军的秦上将军与两位郭大将军都是你好朋友,除了后宫禁苑之外,大概也没有地方能禁得住你了;不过这究竟是犯罪的,想必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故吧?”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却掩不住紧张,因为这究竟是不太寻常,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故,秦朗是不会安排他们在这儿见面的。
李益也知道他心中的焦急,便简单扼要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先安了高晖的心,然后才细谈经过。
高晖的脸色也随着他的叙述而变化,一直听他讲完了,才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朝李益一揖道:“君虞!幸亏有你这一闹,才把这段公案揭开来,也使先君子的沉冤得以昭雪,真没想到那老儿会如此奸狡,早知如此,我就……”
李益忙道:“侍郎!国公要我在此处等候,就是要我规劝侍郎公不得造次,于老儿给鱼朝恩的密函由国公带去进呈御鉴了,但是于老儿居朝多年,不无微劳……”
“要不是他来上这一手,先君子很可能早已将鱼逆诛平了,何至于让他又作威作福几年!”
李益叹了口气:“侍郎公,有一件事可能连国公都没有想到,也可能是他想到了不便明言,于老儿告密固然祸国养奸,但是他老谋深算,有一点是看准了,假如侍郎公真要揭发此事,圣上还是会呵护他的,因为令尊大人公忠护国,却欠缺一处思量!”
高晖哦了一声道:“先君子有那里没虑及?”
李益道:“圣驾的安危。那时神策军还在鱼朝恩的掌握中,而且他还拥有一批杀手死士,纵然令尊大人起得天下兵马勤王,他仍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镇!”
“当时已曾顾虑及此,圣上力言以国家社稷为重,而且还御笔亲录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为代诏,这十个字现在还珍藏在舍下……”
李益放低了声音,轻声一叹:“侍郎公,自古以来,每多慷慨赴死之勇将而乏从容就义之贞臣,非武人之气节较烈于斯文,实难易之别耳。夫死而从之地下,谓之烈女,抱负而守,数十载而不易其志者,始得谓之节妇,贞妇由地方行文以嘉,节妇则由朝廷旌表建坊立牌勒石而表之后世者,因抱贞而死易,守节而生者难也。人性如此,天子亦然。”
高晖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立刻就变容拱手,也轻声道:“高明!高明!那么国公的意思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