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2/33页)

霍小玉笑道:“这个我可没办法教你,一切要你自己体会,我跟爷在一起的时候也没瞒着你,我们是怎么个情形,你难道不晓得……”

浣纱红着脸道:“那我可学不来,自己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霍小玉叹息了一声:“傻丫头,你以为我每次都是那么好的兴致吗?有的时候,我同样感到意兴索然,可是装也得装成有兴趣的样子,人家在一团热情的时候,冷淡的反应是最容易促使对方离心的行为,每一个做女人的都不可不记住这一点。”

浣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你是从那儿学来的这一些,我相信不是书本儿上瞧到的吧!”

霍小玉道:“不!是鲍姨教给我的,她以前跟爷那样熟络,在一般的情形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两个人相差十来岁,爷又是名动长安的风流才子。绝对不可能对一个风尘中的半老娼女产生眷恋之情的。可是她就做到了,就是她懂得柔媚之道,懂得男人,懂得在什么时候,恰到好处地表现自己的柔术,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学问。”

浣纱笑道:“可惜鲍姨只能认字儿,不会写字儿,要不然把她这些大学问写下来,一定比汉朝那个班什么的写的女儿经受人欢迎多了。”

霍小玉笑道:“那是班大姑所著的女箴,虽是应帝后之命,作女子应守之箴言,阐述相夫教子之道,不过她要女儿家庄厚自处,事良人以敬的道理,实际上还是差不多的,只是教书的不是女人,而是一批冬烘老学究,只晓得从字面上去解释,就变成索然无味的教条,把女孩儿教成木头人了。”

浣纱一笑道:“小姐你别骗我不识字,这位女夫子的名字怎么叫大姑呢,你一说我倒记起来了,那是个家字!”

霍小玉笑得花枝乱颤地道:“汉代有学问的女子都尊称为大家,如班昭为班大家,蔡文姬为蔡大家,可不是她们的名字,读音为姑,如面上的写法为家!就像是乾坤的乾字,又用成干字一样!”

浣纱红了脸道:“小姐,你可别跟我谈学问,那我可是一窍不通,不过你说班大姑的女箴。跟鲍姨教的道理差不多,我可从来也没听说过。”

霍小玉道:“以前我也没这样想过,后来才慢慢明白,古人所立的箴言,一定要从立意上去延伸而深入,尤其是女箴一书,更不能由那些自己都不懂的老夫子来讲,班大家要女子庄厚自处,就是要我们随时注意自己的仪表整齐,给人一个鲜明的感觉,鲍姨要我们女人时时注意服饰,保持鲜艳,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吗?再说女箴上要女子事君子以敬顺,这种敬顺,不是外面应酬场上那种虚伪的客气吗?夫妇之间假如也来那一套,岂不是成了傀儡了。”

浣纱道:“那又该是怎么个敬顺呢?”

霍小玉笑道:“敬顺是发之于内而形之以言行。不拂逆所事的心意,使自己去迎合对方的喜爱,避免他的憎恶,自然就会家室和美了。”

“那我们做女人的不是太委屈了吗?”

“傻丫头,这是相互得益的,看起来是受点委屈,其实却不是这么回事,记得我们以前那头哈叭狗儿吗?它见了谁都是摇尾巴亲热,谁都喜欢它,见了都想抱抱它;看后园的大黄狗见人就叫吠,每天用条子栓着,谁遇上了都想捡瑰石头打它一下,柔顺与刚强的差别就在于此,柔顺者又何尝受到委屈了呢?”

浣纱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却听见有人在鼓掌叫道:“说得妙!说得妙,小玉,你再多研究几条出来,我给你找人刊刻了,称为霍大家新女箴,一定可以流传万世……”

李益随声踱进门来,霍小玉和浣纱都不禁羞红了脸。

李益笑道:“我可不是存心要偷听你们的谈话,车子在门口等候多时了,我进来催驾,不想却正听到小玉在大发妙论……”

小玉赶紧摇着手急道:“罢了、罢了,不必再往下讲,我们早已收恰好了。这就出门吧。”

李益看霍小玉,确是美得令人怜爱,笑着搀了她,由浣纱陪伴着,到门口跨上车,缓缓向郊外行去。

得得轻蹄和着辘辘的车声,迎着秋高气爽。

李益带着一对锦装的丽人,卷起了车帘,让初秋的清风吹进车里,也让霍小玉的美色展示出来,好与来往于途中的长安仕女们一较颜色。

他的脸上还是充满着得意之情的,在十里春风的帝都,他已经算是个闻人。而且是相当知名的闻人。

以前,他也不算是个寂寂无闻的人,他的文才,他的诗才,已经在长安的交际酬酢中流传了,但是没有现在的轰动,鱼朝恩的被诛已过去半年,这是长安人事兴废的一件大事,而李益就参予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