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12/24页)
说完回头一瞧,厅门口站了一排人,李升,秋鸿。连那个耳患重听的老张妈都来了,浣纱原就在厅中,也跟他们在一起,每个人的眼睛都是湿润的,不禁笑道:“十郎!你瞧瞧,你的知音,可不少啊!”
一句话惊醒了李升,他局促不安道:“公子,请恕老奴放肆,老奴本来在外廊站着侍候的,不知不觉地就进来了……”
李益却笑笑道:“没关系,郑夫人是最体恤怜下的,不会见怪你的,你还没见过夫人与小姐吧?快来见见!”
李升屈膝正待跪下去,郑净持连忙一示眼色,桂子与浣纱就把他托住了,郑挣持这才笑道:“不敢当,老人家,你是李公子的奶公,当不起你的重礼的,请坐吧!”
霍小玉亲自搬了个绣垫过去,把他按着坐下来道:“老人家,早就该把你请进来,实在太委屈你了。”
说着笑笑又道:“张妈妈,平时跟你讲话,喊破喉咙你都听不见,今天你的耳朵怎么忽然灵起来了?”
张妈张大了眼睛,似乎听不完全,桂子附着她的耳朵,又复述了一遍,她才扭怩地道:
“俺也不晓得,俺在厨房里弄鱼,忽然就听见一阵好好听的声音,又是笛子又是琵琶,就好像天上神仙嫁闺女儿,俺的两条腿就不听使唤,胡里胡涂就跑来咧。真是对不起得很。”
她连比带划说,还没讲完,已经把几个人逗得笑弯了腰。桂子推她说:“得了吧!老奶奶,你别呕人了!”
一下子看见了她满手的血腥,吓得大叫起来,老张妈自己也不好意思,忙把两只手缩到背后道:“这是杀鱼的血,瞧你吓成这个样子!”
郑净持皱着眉头,霍小玉过去含笑推着她道:“张妈妈,你快上厨房弄菜去吧!大家都等着吃饭呢!”
李益也笑着从柚子里取出一个封包,到送她的手里,笑着道:“老妈妈!送给你买鞋穿。”
老妈妈伸手要接,可是看见自己两手鱼血,也知道不好意思伸出手,不由怔住了!浣纱连忙替她接了过来,掖在她怀里道:“老奶奶,李公子不会受老年人礼,你也别跪下了,口里谢赏了吧。”
老张妈只有哈哈腰,连声道谢着,完了一句又问道:“刚才那笛子是这位少爷吹的吧,真是好极了!”
浣纱笑道:“老奶奶!你也听得懂?”
老张妈笑道:“俺不懂,可是俺这双背气的耳朵能听得见,就是好的,没想到这位少爷人长得这么俊?又能吹得一口好笛子,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浣纱笑道:“老奶奶。好极了,也用不着念佛呀。”
老张妈眼睛看着霍小玉道:“俺是为小姐高兴,这位少爷,跟咱们小姐,简直就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天成的一双……”
这下子把霍小玉臊得满脸通红。浣纱连忙把她推着走了,郑净持一叹道:“真没规矩,倒叫公子见笑了!”
李益忙道:“那里!此正所谓赤子之心,不着半点虚饰。赤诚感人,小侄倒以为她非常可敬。”
鲍十一娘笑道:“十郎,你可值得骄傲,一曲竹笛,连聋子都能听得见,果然是神乎其技,我跟净持姊甘拜下风了,不过一曲哀婉缠绵的长干行,竟被她听成了神仙嫁女儿倒也亏她有这份天才!”
郑净持道:“她根本就不懂音乐,是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对牛怎能弹琴呢?”
鲍十一娘笑道:“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说她不懂音乐,我可不相信,我认为她才是最懂音乐的一个D至少此这些抹泪的高明得多!”
浣纱笑道:“鲍姨!我这就不懂了,难道说我们还不如老张妈么?你倒是说说看!”
鲍十一娘道:“要我说道理,我可说不出。但我说她此你们领受深刻却绝不会错。”
浣纱不服气,又转向李益道:“李公子,你说说看。”
李益一笑道:“十一娘倒也不为无理,乐本乎情,上古之世,未有礼仪,则已先有乐,叩石而歌击杵而舞,皆为发自本性之宣泄,纯真而无伪,后人渐谙昔律,每多矫情之作,然犹存乎于本性,譬如今日之聚,原为兴至而尽欢,虽表乎哀伤之声,而欢忻之情却寓从无形,姑娘是囿于诗中之情,因而泪下,那位老妈妈浑璞天真,以自然之心而闻乐,故唯闻喜悦之声矣。”
鲍十一娘道:“高明!我想到了这个道理,可就是说不出来,究竟是没读书的原故!”
浣纱呶着嘴道:“这么说来,老妈妈才是公子的知音?”
李益一笑道:“姑娘闻歌而泪下,是知我诗中之音,那位老妈妈闻乐而喜,是知乐外之音,都是知音。”
鲍十一娘眨眨眼,笑道:“哀音而有喜兆,是天心见于机征,十郎,小玉,你们的事就算是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