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尘(第7/8页)
“不,母亲。”
“那就好。”她欣慰地说,“我觉得你们年轻人最好还是有个家、有份工作。若这份动作不适合你,你大可以离开,毕竟银链无法将你绑在风暴堡的王座上。”
特里斯坦顿时安下心来,可星星却未释怀。她知道银链能自如地伸缩变形,可她也明白,初次相认就与特里斯坦的母亲起冲突,并非明智之举。
“我能否有幸知晓您尊姓大名?”依凡妮问。她还怕这番措辞过于恭敬,可见特里斯坦母亲自得而受用的样子,便知没有。
“我是风暴堡的乌娜女爵。”特里斯坦母亲边说边摸进身侧的小包,取出一朵深红的玻璃玫瑰,在火光下近乎发黑,“六十年来的苦役生涯啊。虽说给出这朵玫瑰令她恼羞成怒,但规矩就是规矩,她若不给便会失去法力以及更多东西。而现在,我打算用玫瑰换一顶轿子,载我们风光体面地抵达风暴堡。哦,我太想念风暴堡了。我们得有马夫、骑行护卫,也许还要再来头大象——大象开道,气势磅礴,还有谁胆敢挡道……”
“我不要。”特里斯坦说。
“不要?”他母亲反问。
“不要。”特里斯坦又说了一遍,“母亲,你可以随你所愿,乘轿子、大象、骆驼或别的东西回风暴堡。但依凡妮和我要自己过去,用双脚走过去。”
乌娜女爵深深吸了口气。依凡妮觉得自己该回避这场争执,便起身说要去四处走走,不会走太远,一会儿就回来。特里斯坦用祈求的眼神挽留她,但她摇摇头:这是他必须赢得的战争,若自己不在场,他会表现得更好。
她跛着脚走进渐渐昏暗的集市,在一个帐篷边停下脚步。帐篷里传出乐音和鼓掌声,光像温暖的金黄色蜂蜜,流泻而出。她听着音乐,想着心事。路边有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太太,一只瞎眼蒙着蓝灰的翳,她颤巍巍地向星星走来,请星星停下来聊一聊。
“有什么事吗?”星星问。
老太婆的身形已随岁月缩成孩童般大小。她拄着一根同自己一样高、一样弯的拐杖,骨节肿大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她那完好的眼睛和浑浊的瞎眼双双盯着星星,开口道:“我来取走你的心。”
“真的吗?”
“对,我差点儿就得手了,在山垭口那里。”老太婆陷入回忆,喉音沙哑,“你还记得这个吗?”她背上有个驼峰似的大袋子,伸出一根象牙色的螺纹角,依凡妮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你?”星星问瘦小的老太婆,“你,拿刀的那个?”
“没错,就是我,可我耗尽了为旅行而备的全部青春,每施展一次魔法就会消耗一些。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衰老过。”
“如果你敢碰我,哪怕只用一根手指,你都会后悔莫及。”
“等你到了我的年纪,就会理解什么叫后悔,也会明白,从长远看来,这儿那儿多一点后悔也算不了什么。”老太婆用力吸了口气。她的红裙几经缝补,数年来已褪尽色彩。一边肩膀上的布料垂落下来,露出一道皱缩的伤疤,像是千百年前的陈年旧伤。“我想问你,为什么我在脑海中再也找不着你了?你依然存在,却像一道鬼影、一缕云烟。不久前你烧伤了——你的心烧伤了,如一团银火浮现在我脑中。可自客栈那晚后,影像就变得支离破碎、暗淡无光,而现在已完全消失了。”
对这个曾想取她性命的老婆婆,依凡妮心中只剩下怜悯。她说:“或许你苦苦寻找的心,早已不再属于我了呢?”
老太婆不住地咳嗽干呕,浑身抽搐。
星星等她平复下来,才说:“我已将自己的心给了别人。”
“那个男孩?客栈里那个?带着独角兽的?”
“没错。”
“你应该将心交给我,让我带回去。我和妹妹们便能再次焕发青春,一直活到下一个纪元。你的男孩只会让你心碎,糟蹋你的心,或把它弄丢。他们都那副德行。”
“话虽如此,他已得到了我的心。”星星说,“希望你空手而归时,你的妹妹们不会太为难你。”
就在这时,特里斯坦向星星走来,握住她的手,向老太婆点头致意。他对星星说:“都解决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轿子呢?”
“我母亲会乘轿子回去。我向她保证,我们迟早会抵达风暴堡,但路上要慢慢来。我想我们得先买两匹马,再一路走,一路欣赏沿途风光。”
“你母亲同意了?”
“她最后松口了。”特里斯坦愉快地说,“真不好意思,刚打断了你们。”
“我们差不多说完了。”星星转向矮小的老婆婆。
“我的妹妹们会残忍无情地对待我。”年迈的巫后说,“不过,谢谢你的关心。你的心真善良,孩子,可惜它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