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争持续升温(第5/7页)
如此计算合了大伙儿的心意。万一算错,致使某个男人回来时,妻子还在同别的丈夫卿卿我我,两个男人就会干上一架,而酒馆便会给落败者以慰藉。这种安排水手们并不介意,起码这样一来,他们便知道:即便有朝一日自己未从海上归来,也会有人知晓并悼念他们的亡故。他们的妻子也只好接受丈夫同样不忠的事实,因为无法与大海竞争男人的情感。她既是母亲又是情人,一旦到了那时,她会冲洗他的尸首,洗得像珊瑚、象牙、珍珠那样洁净。
有一晚,风暴堡的老大来到落潮镇,通体黑色,浓密庄重的络腮胡宛若小镇烟囱上的鹳巢。他驾着一辆四匹黑马所拉的马车,在库鲁克街上的“水手之家”旅馆要了一间房。
他提出的要求和请愿实在太过离奇:他只将自备的食物和酒水带进了客房,锁在一个大木箱里,仅在要拿苹果、奶酪或胡椒调味酒时才打开箱子。他住在“水手之家”最顶层的房间里。这座旅馆又高又窄,盖在坚实的矿脉上,很方便走私。
他买通了街上几个流浪儿,叫他们一看到陌生人来镇上就向他通报,走陆路或海上来的都不放过,并再三叮嘱他们,要留意一个高个黑发、面黄肌瘦、眼神空洞茫然的家伙。
“老大倒学会谨慎了。”老二对另外四个亡故的兄弟说。
“是啊,道理谁都懂。”老五以死者留恋尘世的语气低喃,听上去就像远方的海浪拍打卵石滩,“谁要是厌倦了提防老七,那他就是活腻味了。”
每天早晨,老大都会和落潮镇上拥有船只的船长们聊天,大方地请他们喝格罗戈酒,但从不与他们一同吃喝。下午时,他会逐个检视码头上的船只。
流言很快在落潮镇上传开(镇上向来流言四起),大家都有鼻子有眼地津津乐道:那位络腮胡绅士即将搭船前往东方。这则轶事很快接上了后续,说他会搭乘延恩船长的“梦想之心”。那是一艘黑色条纹大船,甲板漆成深红色,名声多多少少还算不错(我的意思是说,这艘船通常只在远海打劫)。只等他一声令下,船就会即刻起航。
“老爷!”一个街头小混混前来报告,“镇上来了个人,走陆路来的。他寄宿在贝蒂耶夫人家,瘦瘦的,长得像乌鸦。我看到他在‘海之怒号’酒馆里,请在场的每个人喝格罗戈酒。他说自己是个困苦的海员,想在船上谋份工作。”
老大拍了拍男孩脏兮兮的头,递给他一枚硬币,返回房间打点准备。当天下午,便有消息称“梦想之心”将于短短三日内离港。
“梦想之心”出航前一日,人们看到老大将大马车和四匹马卖给了华德街的马夫,然后走到码头边,施舍一些小额硬币给流浪儿们。他走进“梦想之心”上的个人船舱,严禁任何人打搅,无论来由是好是坏,都得等轮船离岸一周后才能见他。
那天晚上,一位负责在“梦想之心”上收拉索具的能干水手惨遭横祸。他喝得醉醺醺的,跌倒在瑞文纽街湿滑的卵石地上,伤了髋部。好在有个现成的替补——那一夜与他共饮的那个海员,就是那人劝诱他,让他在潮湿的卵石地上示范一个极其复杂的角笛舞[2]舞步。当晚,这位又高又黑、乌鸦似的海员就在出海合同上画了个圈。待次日拂晓,轮船于晨雾中驶离港口时,他已站在甲板上。“梦想之心”向东方驶去。
风暴堡的老大新近刚刮了胡子。他站在岩壁之顶,看着轮船逐渐淡出视野。随后他下到华德街,把钱还给马夫,另给了更多东西。办妥后,他才驾着由四匹黑马所拉的黑色大马车,沿着海滨之路,一路西行而去。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办法。毕竟整个清晨,独角兽都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用宽脑门蹭一下星星的肩膀。它腹侧有几处伤口,起初宛若狮子的利爪下盛开的红花,现在已收干成棕色并结了痂。
星星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走着,特里斯坦守在她身边,冰凉的链子连着两人的手腕。
一方面,特里斯坦觉得“骑独角兽”这个念头有些亵渎神圣:它不是马,无须遵守自古以来人与马定下的契约。它的黑眼珠透着野性,脚步狂放不羁,一个稍稍失衡的腾跃都能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另一方面,特里斯坦隐隐感受到:独角兽很关心星星,并希望能帮助她。思来想去后,他说:“嘿,我知道你想挫败我的每一步计划,但若独角兽乐意的话,兴许能让它载你走上一程。”
星星没有回应。
“怎样?”
她耸了耸肩。
特里斯坦转向独角兽,凝视着它幽深的眼眸,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特里斯坦本期望它会像匹训练有素的马,点下头或跺一跺蹄,就同他小时候在村子草地上见过的马一样。可独角兽只是静静望着他。“请问你愿意驮这位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