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第9/18页)

马维康毫不见怪地等着何夕平静下来,“你太激动了。总统先生所做的不正是你一向期望的事情吗?这件事对‘审判者’来说正是一次难得的契机。总统这样做其实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如果有人觉得不公平的话他们也可以来试试审判的滋味。”

何夕回想着马维康的话。然后他不得不承认马维康说出了真理。“‘审判者’系统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实用性,总统先生只需接受一次脑部手术以植入记忆采集芯片,然后……”

马维康摆摆手说:“你不用对牛弹琴了,这些我都听不懂。”

(十一)

威廉姆博士是何夕长期的合作伙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了解“审判者”系统,实际上他只是一位著名的显微手术大夫,他在“审判者”里充当着实践者的角色。威廉姆其实并不清楚他的工作有什么作用,他只是严格按照何夕的要求将那种叫作“私语”的生物计算机芯片植入到受试者的脑部。这种奇特的芯片看上去有些像蜘蛛,当然,自然界里不会有任何一只蜘蛛能长有这么多只脚。对任何一位大夫来说,要将“私语”芯片的三百二十七条细丝一样的引脚与人的神经系统天衣无缝地连接起来无疑是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即使他有最为先进的仪器作为帮助。

如果一个不明就里的人突然见到威廉姆博士的话,他一定会以为这位头发花白服饰整洁的大夫正在打太极拳,因为威廉姆博士面前很开阔,也没有病人,而且他一直就那么站立着,两只手伸到面前的虚空之中,一动一动地就像是在理一团线。不过这些只是表象,实际上威廉姆博士正在进行最为复杂的虚拟现实脑部显微手术。从病人脑部拍摄的三维图像被送到数字眼罩里,同时他手部的每一个动作也通过数字手套传送到真正位于病人脑部的微型机械手。每次手术完毕后威廉姆博士满意地取下头盔时他总会从心中生出一股感念之情—他庆幸上帝让他出生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并让他成为了医生。

手术进入了关键的时候,威廉姆博士的表情看上去让人害怕,他一会儿龇牙咧嘴,一会儿又露出呆滞的笑容,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额头上沁出来,他身边的助手不停地给他擦拭。看样子威廉姆博士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三维摄影机和计算机共同构筑的亦真亦幻的世界当中。手术进行得漫长而没有尽头,当威廉姆博士成功缝合了最后一根引脚的图像传来时蓝一光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是的,手术成功了。现在“私语”芯片的每一根引脚都天衣无缝地同总统的神经系统连接到了一起。从这个时刻起,总统成为了世界上第二个与“审判者”系统相连的人。

总统从手术台上坐起,在最初的十几秒里他的表情看上去显得呆滞。何夕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说:“从今天起我和你就是同类了。”

总统想了一下说:“你知不知道,在手术进行的过程中我时时感到眼前飞过一些很奇怪的亮点,耳边也听到了某种非常空灵而神秘的声音。也许站在你们科学家的立场上会认为这只是由于神经系统受到刺激之后的正常反应,但是从我的角度却无法这样理性地去看。作为普通人,我只会相信自己的亲身体验。我觉得那些影像和声音都仿佛有所暗示,它们在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现在我的全部内心都不再专属于我一个人,而是—”总统停了一下,似乎想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怎么说呢?中国古代的圣人曾经说过,当一人独处或是处在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陌生环境的时候尤其需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的人很容易做出可怕的事情来。他们用了一个词叫‘慎独’,并且说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就离圣人的标准不远了。现在的我再也不可能有所谓的人前人后的区别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的第一感觉是害怕,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这种‘举头三尺有神明’的真实感受正是让我远离一切邪恶的力量。”

(十二)

“你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何夕向总统提醒道,与此同时他瞟了眼正在进场的人们。

“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的确感到有些后悔。”总统笑了笑,脸上浮现出刀削样的皱纹,“不过有一点你肯定弄错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我此时拒绝审判的话各大媒体马上就会以最大篇幅发表这一新闻,同时还会发布不知多少有关我的轶事—肯定会比‘审判者’以及我自己知道的都要多。”

何夕伸出手同总统握别,然后他立刻赶往实验室。蓝一光和马琳已经就位,过一会儿一个三维的头像将代表总统回答人们的提问。由于总统身份特殊,其记忆中有大量的国家机密,所有获准前来旁听的人都被禁止提出涉及类似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