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凯阿拉凯夸湾(第2/3页)
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他的头发。他太忙了,总是忘记剪头发,下回再需要戴宇航头盔之前,他一定得修剪修剪头发……
“你已经看过录影带了,我们已经探索过巴黎,还有柱面海这边的其他城镇……伦敦、罗马,还有莫斯科。这些地方让人无法相信它们修来是供什么东西居住的。巴黎看起来就像是个巨大的仓储基地。伦敦则是许许多多个圆柱体,被管线连在一起,而管线则通往一个明显是泵站的地方。所有东西都被密封得严严实实,而且除非用炸药和激光,也完全没有办法进到里面。不到别无选择的时候,我们不会这么干。
“至于罗马和莫斯科——”
“抱歉,头儿。地球来的紧急消息。”
这回又怎么了?诺顿心中问道。就不能给人几分钟,跟家里面说说话?
他从中士手中接过信,飞快地浏览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紧事。然后他又看了一遍,这回慢了许多。
这个罗摩委员会是个什么鬼东西?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各种协会、社团还有专业团队他都听说过——有的是些严肃的组织,有的纯粹是搞怪,这些组织都在尝试联系上他;指挥中心一直在帮他们挡着,要不是他们认为这消息重要,也不会转发过来。
“风速每小时两百公里——有可能瞬间爆发”——嗯,这真要好好考虑了。可是夜晚如此宁静,让人很难把这件事情当真,何况实质性探索才刚刚启动,就要像受惊的耗子一样逃跑,这样太荒唐了。
诺顿抬起一只手,把头发拂到一边。刚才有些头发又遮到眼睛了。头发还没拨开,他的手就停住了。
他之前就感觉到有些许微风,刚才一个小时里就有好几次。风太小了,以至于被他彻底忽略了——毕竟,他驾驶的只是一艘太空飞船,而不是风帆船。在这之前,他压根儿没有从专业角度注意过空气的运动状况。如果换作是古代那艘“奋进”号上那位早就作古的船长,他该采取什么行动?
过去这些年里,每当遇到危急时刻,诺顿都会这样问自己。这是他的秘密,他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和他生命中大多数重要的事情一样,这个秘密来得也十分偶然。
当初他当上“奋进”号船长,直到好几个月过后才想到,飞船的命名出自历史上一艘十分著名的帆船。的确,在过去四百年间,从海上到太空,曾出现过十几艘“奋进”号,可是所有“奋进”号的老祖宗是惠特比的一艘排水量为370吨的运煤船,1768年到1771年间,英国皇家海军的詹姆斯·库克船长曾经驾驶这艘船环游世界。
诺顿原本只是略感兴趣,后来很快变得为之着迷,简直是如痴如醉。他开始把所有能找到的与库克船长有关的资料都读了个遍。如今,说起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探险家,诺顿大概是全世界最有发言权的人了,他还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库克船长的航海日志。
那时的人,装备如此简陋,却能成就如此伟业,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可是库克船长不仅仅是举世无双的航海家,还是一名科学家,而且——在那个船上法度严酷残忍的时代——是一个人道主义者。他对待自己人十分友善,这已经很不寻常;更加前所未闻的是,每当发现新的陆地,他同那些通常并不友好的野蛮人打交道也是采取同样的态度。
诺顿心里藏着一个梦想,就是至少将库克船长走过的环球线路中的一条重走一遍。他知道这个梦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他曾经做过一次虽然有限却相当壮观的开始,这绝对会让库克船长震惊不已。当时他正处在一条越过两极的轨道上,这条轨道正好从大堡礁上方飞过。那是个晴朗的早晨,他从四百公里的高空上极佳的观察位置,看见一堵由滔天白浪形成的高墙,那里正是昆士兰海岸附近致人死命的珊瑚礁。
大堡礁绵延两千公里,而他的旅行时间只有不到五分钟。他只要一瞥便能纵览第一艘“奋进”号用时几个星期才经历过的危险旅程。透过望远镜,他还瞥见了库克镇和附近的那片海湾——当初“奋进”号在大堡礁搁浅差点儿船毁人亡,后来就是在那里被拖上岸并且加以维修。
一年后,他去访问夏威夷深空跟踪站,那是一次更加难以忘怀的经历。他开着水翼船前往凯阿拉凯夸海湾,正当他飞速经过暗沉的火山崖壁时,他感受到一份深沉的情感,这让他吃了一惊甚至感到惊慌失措。向导领着由科学家、工程师和宇航员组成的观光团经过那座闪闪发亮的金属高塔,高塔所在位置原本是一座纪念碑,后来在1968年的大海啸中被毁。他们在又黑又滑的火山岩上多走了几码,来到水边一块小铭牌跟前。细小的浪花拍打在上面,可是诺顿对此浑然不觉,他弯下腰去读上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