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页)

“反对的人是要把奴隶直接杀掉吗?”

“不是。不杀,直接放掉。”

“放掉是要干什么,扔了他们吗?”

“让他们去自力更生。”

“这不就是杀生吗?放掉就是死啊。”

“就算飘零而死,也比牛马一样被人奴役的好。那地方的人都这么想。”

虽然甘似乎并不喜欢王,不过听他说了一会儿,很快就沉浸在故事中了。弥与拿过酒壶,默默替他们倒酒。王的故事总是很奇妙。没有奴婢,国家怎么可能存续下去?大海对面竟然还会有那样奇怪的国家啊。本身就是奴隶的甘也觉得这一点很怪异。

“那么,《使令》之王是为了解放奴婢而战斗

“不,不是。我说过的吧,我的目的是讨伐ET。是否采用奴隶制并不是我所关心的内容。倒不如说,为了增加战斗力,奴隶制反而更有效。我教了他们很多作战的方法,但还是死了很多人。南北合计七十万。唔……由于战争末期的混乱,很难准确计数,所以实际死亡的人数应该更多吧。和正史相比,很难说哪个更惨。”

“王在那里也曾和妾身这样的人结盟吗?

“嗯。”

王打住话头,抬头望天。弥与等着他是不是会说出什么人的名字。

但最终王还是摇摇头。

“那人死了。”

“没能救下来?”

弥与瞪了甘一眼,但是甘没看见。弥与对王说:“反正不会是尊上杀的。不过,有没有什么国家是因为尊上没能赶上而灭亡的吗?

“1710年、日本。元禄期的日本没有能力讨伐ET。还没来得及做好防备,本州就覆灭了,其他三个岛也没能撑多久,只有萨摩藩攻入琉球坚持下来,但也无力回天了。后来我就撤了。”

“日本是哪里?”

王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平时的王总是板着脸和司长说话,要不就是训斥士兵,就算偶尔笑一笑,也是可怕的笑容。一将功成万骨枯。王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血流成河的场面。回顾那些悲惨往事时,连哭都哭不出来。早就没有流泪的气力了吧。

自己又何尝不是?离开邪马台来到这里为止,自己也见过了不可胜数的死亡。守卫舆辇的士兵更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他们的嬉笑怒骂每每隔着竹帘传来之后不久,就会如同臼下的粟米一般一批批被碾碎。令曰:战。令曰:斩杀脱逃者。而弥与下达这些命令所换来的,仅仅是日复一日愈加庞大的葬礼。然而,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没有半分退缩。不能胜,便只有家破人亡。这一路上见过不知多少被怪物肆虐的村邑。士兵们的奋勇让下令的弥与都感到惊讶。

弥与猛然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甘已经在摇摇晃晃地打瞌睡了。弥与命他退下,帐篷里只剩下王和弥与两人。

“还不去睡吗,弥与?”

“尊上才是,还不睡啊?”

王的脸上浮现出忧虑,两条腿微微摆动,似乎心中有所不安。

“也许是我把你牵扯进来得太深了吧。按理说你不用离开宫殿的。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伊支马的任务。”

“我无怨无悔。经过这一路我更了解尊上了。

“我没什么值得你了解的。

“但妾身却想了解更多。

弥与一边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一边握住王的手——粗壮而修长的手。王像是吓了一跳,要把手抽回去。但是弥与紧紧抓住它,拉到自己胸

“尊上并没有夫人吧。”

“啊,可是……”

“我明白。尊上和别的女子有约对吧。而且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到那个女子身边去。但那是多久以后的事呢,十年?百年?千年?”

弥与拉住王的胳膊。王纹丝不动。弥与将自己的身体靠过去

“千年之中,难道就不能分给我几年吗?王对那个女子的思念强烈到这种程度吗?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只留下了能够忍耐十万年旅途的心。

王没有看弥与,而是盯着另一只手。

“这只手记得。她让我明白人这个东西的形状、触感、温度。正是这些让我和卡蒂·萨克有了根本性的区别。忘记她,就等于忘记我自己。”

“王……”

虽然弥与一直担心真是这样,但听到王亲口说出对那名女子的思念,还是有一种全身气力都被抽尽的感觉。被拒绝的耻辱和怒火让弥与的脸颊烧得火热,然而他说的话中却也有弥与不得不承认的道

弥与正要放开自己的手,却被王反过来紧紧抓住了。

“弥与——”

王看她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可怕。

“我回不去了。”

“什么?”

“回不去了。我们把历史改变得太多了。沙佳所在的时间枝已经被彻底埋葬在时间的远方了。她不会再出现了,连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我再也不可能回到她身边了。我……我正在彻底遗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