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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没说,而她低下头盯着靴子。窘迫之中,我把屁股挪到了客座上。她不时偷瞄我一眼,然后紧张地移开视线。
她仍在发抖。
愤怒和受骗的感觉突然烟消云散。
我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莫名其妙的大笑,而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松下僵硬的肩膀,也纵声大笑起来。听起来似乎还带着些哭腔。
“嘿,埃奇,”笑声停下后我问道,“感觉如何?”
“好得很,Z,”她说,“到处都是阳光和彩虹。”这声音也很熟悉,只是没网上那么低沉,她一定用了语音调整软件。
“啊,”我说,“总之,我们见面了。”
“嗯,”埃奇重复,“我们见面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我决定听从内心的直觉,走过去拥抱了她。“见到你真好,老伙计,”我说,“谢谢你过来接我。”
她也抱了抱我,“彼此彼此。”
我放开手退后一步。“上帝啊,埃奇,”我笑着说,“我知道你一直有所隐瞒,可我从没想过——”
“什么?”她本能地自卫道,“你从没想过什么?”
“天下闻名的埃奇,最恐怖狂野的竞技场战神,在现实世界中是个——”
“黑肥婆?”
“我想说的是‘年轻的非洲裔女孩’。”
她的表情黯淡了下来,“这事出有因。”
“我相信这原因一定很重大,就算你不愿意说,我也能理解。”
“真的?”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实话说,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谢谢,不过我想自己可以解释一番。”
“好吧,这个等上了飞机再说,我们要飞很久,而且离开这座城市后,我才会有安全感。”
“那我们就上路啦,伙计。”说着,她就点着了引擎。
按照奥格的指引,房车开进了哥伦布机场旁的某个私人停机坪,接着,车子又被安排进了一个车库。看得出,埃奇在车里住了好久,要离开它多少有些不舍。
奥格准备的小型豪华飞机让人惊叹不已。我见过划过天际的飞机,但却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近过它们。这个年代,飞机已成了富人们的专利,而奥格一下就给我们准备了三架专机,真心是富可敌国。
飞机是全自动的,除了我们两个外,上面再无他人。A.I.用平静的声音欢迎我们登机,然后通知我们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几分钟之后,我们就腾空而起。
我们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所以头一个小时里,我和埃奇都直勾勾地瞪着窗外,沉醉在广袤的大地和变幻的云彩之中。当新鲜感逐渐消退时,埃奇转而面向我,看来已经准备好要说话了。
“好啦,埃奇,”我说,“讲讲你的故事。”
她微微一笑,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故事。“这都是我妈的主意。”她说。
她的真名是海伦·哈里斯,只比我大几个月,出生于亚特兰大,由母亲独自带大。尚在襁褓之中时,她爸爸便死在了阿富汗。而她的妈妈玛丽不得不为一家网络资料储存公司做远程工作,以此糊口度日。在玛丽看来,绿洲是女性和有色人种的天堂,从一开始,玛丽就用男性白人的外形设定了自己的角色,这有助于避免歧视,能让她在网上更方便地进行交易。
埃奇第一次登录《绿洲》时,听从妈妈的建议,创建了一个男性白人的角色。“H”是她妈妈给她起的小名,而她也决定以此来充当她的网名 。几年过后,在网上受教育时,她妈妈也给她报了假名和假性别、假人种,至于学校要求的照片,她提交的也不过是一张合成图。
埃奇告诉我,她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和妈妈见面或对话了。那天埃奇决定出柜,告诉妈妈她是个同性恋,她还跟她妈讲,她和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约会了整整一年。
埃奇解释完这些后,观察起了我的反应。说实话,我并不怎么惊讶。过去几年里,埃奇和我讨论过好几次我们各自喜欢的女孩类型。知道埃奇没有胡诌后,我松了口气,至少在这方面她挺诚实。
“你妈什么反应?”我问。
“呃,触底了,”埃奇说,“她把我赶出家门,说再也不想见到我。我无家可归了一阵子,在大街上流浪过,也住过避难所。不过我在绿洲的竞技场挣来足够的钱买了这辆房车,从那以后我就住在里头了。基本上,除非需要充电,不然我永远在路上。”
我们继续聊着,发现对彼此的了解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我和埃奇称兄道弟了好几年,期间大部分时候都亲密无间。我理解她,也珍重这份友谊。这些都是不会随着她的性别、肤色和性取向而改变的。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我和埃奇又找回了熟悉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地下室里,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各种粗口骂对方,我本来还担心这份友谊在现实之中很难维持呢,结果忐忑之情在飞机降落到奥格的私人跑道前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