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3/5页)

“应该不行。”我说,“应急系统超驰了普通信息系统。”我登出机主账户,用我的名字重新登录,“看。恩佐说他发了一首诗给我,但还没收到。很可能存进队列了,等一切安全后再发送。”

“所以我们不知道其他人都好不好。”格雷琴说。

“我相信很快就会收到安全信号。”我说,“担心你老爸?”

“当然。你不担心你父母?”格雷琴问。

“他们当过兵。”我说,“经历过这种事。我担心他们,但我猜他们都没事。再说负责发送应急消息的是简。只要消息还在更新,她就肯定没事。”手持终端从邮件清单切换到滚动消息,我们收到了“一切安全”的通知。“看。”我说。

我派希克利和迪克利去检查避难所出口有没有碎石挡路——没有。我退出登录,把手持终端还给机主,大家开始鱼贯而出。格雷琴和我最后上去。

“当心脚下。”回到地面,格雷琴指着地面提醒我:到处都是碎玻璃。放眼四望,所有房屋和建筑物都还立着,但几乎全部窗户都被震碎了。我们要花好几天清扫玻璃。

“还好最近天气不错。”我说。似乎没有人听见。无所谓。

我和格雷琴道别,与希克利和迪克利走向住处。我在各种难以想象的地方看见了碎玻璃,巴巴蜷缩在淋浴房里。我想办法哄着它出来,用力拥抱它。它怀着无比的热情使劲舔我的脸。我爱抚它,让它冷静下来,然后去拿手持终端呼叫老爸老妈,忽然想到我把手持终端忘在格雷琴房间里了。我请希克利和迪克利看着巴巴,这会儿它比我更需要它们的陪伴,自己走向格雷琴家。刚走到她家,门突然开了,格雷琴一阵风似的冲出来,她看见我,跑了过来,一只手拿着她的终端,另一只手是我的。

“佐伊。”她说,然后绷紧了脸,在那里愣了足有一分钟。

“天哪,”我说,“格雷琴,格雷琴。怎么了?是你老爸吗?你老爸没事吧?”

格雷琴摇摇头,然后注视着我:“不是我老爸。”她说,“我老爸没事。不,不是他。佐伊,马格迪刚打给我。说有东西落了下来。击中恩佐家的农场。他说屋子没塌,但院子里多了个大东西。他觉得是导弹的一部分。他说他打给恩佐,但恩佐不在家。家里没人。没人回答。他说他们刚造了个避难室,离屋子有一段距离。佐伊,就在院子里。马格迪说他一直在打电话,但没有人回答。我也打给恩佐,佐伊,但没人回答。根本拨不通。我一直在打。天哪,佐伊,天哪,佐伊。天哪。”

恩佐·保罗·古奇诺出生于中国星,是布鲁诺和娜塔莉·古奇诺的长子。布鲁诺和娜塔莉是青梅竹马,从第一眼看见彼此就知道他们会厮守终身,周围的人也都知道。布鲁诺和娜塔莉对此毫无意见。就大家所知道的,布鲁诺和娜塔莉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争吵,更别说彼此争吵了。他们很早就结婚,中国星这地方宗教气氛浓郁,人们倾向于早婚,但布鲁诺和娜塔莉也还是早得出奇。谁都无法想象这两个人会不结婚,双方的父母都很满意,他们的婚礼上高朋满座,是小镇波莫纳瀑布历史上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婚礼。九个月后几乎同一天,恩佐出世了。

恩佐从出生那一刻就很可爱,他性格开朗,偶尔耍点小脾气,只是有个坏毛病(按照通常的解释,这导致了他长大后的节制),喜欢自己脱掉纸尿布,把里面的东西抹在身旁的墙上。有次在银行里因此闹出了一些问题。还好他很早就学会了自己上厕所。

恩佐在幼儿园认识了他的死党马格迪·麦特瓦利。入园第一天,一个大班的小朋友找恩佐的麻烦,把恩佐推倒在地。马格迪在此之前根本没见过恩佐,却扑向了大班的小朋友,照着对方的面门抡起拳头。那会儿的马格迪个头还很小,没有打伤对方,只是吓得那孩子屎尿横流(不是比喻)。最后反而是恩佐拉开马格迪,让他冷静下来。三个人都被叫到园长办公室,惩罚是当天提前回家。

恩佐很小就表现出语言天赋,七岁时写了第一个小短篇,题为《气味可怕的恐怖袜子如何吃掉除我家之外的波莫纳瀑布全镇》,讲述一只巨大的袜子,被自己很久不洗的可怕臭味熏得变异,开始吞噬整个小镇的各种东西,只有小英雄恩佐和马格迪能够挡住它的去路,他们先用拳头让它投降,然后扔进装满洗衣液的游泳池。故事的第一部分(讲述袜子的起源)只有三句话,但高潮的战斗场面有足足三页纸。据说马格迪(读故事的马格迪,而不是故事里的马格迪)一直求恩佐多写点战斗场面。

恩佐十岁那年,他母亲再次怀孕,产下双胞胎玛利亚和凯瑟琳娜。怀孕过程很艰难,惊险重重,因为娜塔莉娇小的身躯很难同时容纳两个胎儿;生产过程九死一生,娜塔莉不止一次险些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娜塔莉花了一年多才完全康复,在这段时间内,十岁到十一岁的恩佐帮助父母照顾两个妹妹,学会了换尿布和喂婴儿吃东西,让母亲好好休息。马格迪和恩佐只在这时候真正地打了一架,因为马格迪开玩笑说恩佐娘娘腔,结果挨了恩佐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