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那我们能飞多远就飞多远。掉头,阿比。”

“我认为我们最好去中心镇,上尉。”波斯特用他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两个人合伙对付自己,这大大激怒了戴维森,他把手枪掉转过来,以蛇一般迅疾的速度用枪托朝波斯特的耳朵上方猛击了一下。那伐木工立刻像圣诞卡一样折了下去,身子仍在前座,脑袋耷拉在两腿之间,两手下垂。“开回去,阿比。”戴维森说,用那种鞭挞一般的声调。直升机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见鬼,哪有营地啊,我从来没在夜间飞过这架直升机,还没有任何导航信号。”阿比说,瓮声瓮气,就像他得了伤风一样。

“往东,朝火光的方向飞。”戴维森说,声音冰冷、平静。这些人没一个具有真正的耐力,就连坦巴也一样。没有一个在危机真正到来之时站在他的一边。他们早晚都会联手反对他,因为他们无法承受他能承受的一切。脆弱者会密谋对付强者,而一个强者只能孤军奋战、自我保护。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可是那营地在哪儿呢?

茫茫黑夜之中,就算下着雨,他们也该在几英里外就看见那些燃烧的房子。但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天上一片灰黑,地上黑暗沉沉。或许大火已经烧完,或被扑灭。是不是人类赶跑了那些睽嗤,在他逃出去以后?这念头像一丝冰冷的雾水飘过他的脑海。不,当然不会,五十个人无法对付好几千睽嗤。不过,不管怎么说,该有不少睽嗤被炸成碎片布满雷区四周吧。这都是因为他们一拥而上,太他妈的稠密了。任何防御都无法阻挡他们。他根本预料不到这一步。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四周的森林里早就没有睽嗤了。他们一定是从其他地方涌进来的,从四面八方,偷偷潜入树林,像老鼠一样钻出洞穴。他们如此成千上万,没有任何法子对付得了。营地到底在哪儿?阿比在耍滑,装作寻找营地的样子。“找营地,阿比。”他温和地说。

“老天在上,我一直在找啊。”年轻人说。

波斯特毫无动静,身子瘫软地坐在驾驶员边上。

“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对吧,阿比。你还有七分钟,必须找到它。”“你自己找吧。”阿比气哼哼地嚷道。

“我在等你跟波斯特两个打起精神来,宝贝。让直升机降低点儿。”过了一会儿,阿比说:“那边好像是一条河。”

的确有一条河,还有一大片平地,可爪哇营在哪儿?他们从那片开阔地北面飞过,也没发现营地的影子。“这儿应该就是,此外哪儿也没有这么大片的开阔地。”阿比说,又掉头飞往那片没有林木的区域。他们的降落灯闪烁着,但那几条光柱下什么也看不清,还不如把灯关了。戴维森伸手越过驾驶员的肩膀,关掉灯光。黑黢黢的雨夜就像在他们眼睛上蒙了一条黑色的毛巾。“天哪,你干什么啊!”阿比叫道,咔哒一声又把灯光打开,让直升机往左一摆,拉升起来,但速度不够快。一棵棵大树如庞然大物突然倾斜着从黑夜中显现出来,撞向飞机。

螺旋桨叶片呼啸着,在明晃晃的光线中掀起一股旋风,狂卷着树叶和树枝,但树干很老、很粗壮。小小的有翼飞机突然下坠,跌跌撞撞好像就要散架了,随即一头侧歪下去,落入了树林。降落灯灭了,噪音随之停止。

“我感觉不太妙。”戴维森说。他又说了一遍。而后,便不再说了,因为已经没人听他说话。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他觉得昏昏沉沉,一定是撞到了脑袋。阿比没在附近,他在哪儿呢?直升机在这儿,翻了个底朝天。但他还留在他的座位上。周遭一片黑暗,就像眼睛瞎了一般。他四处摸索着,然后发现了波斯特,毫无生气,仍是弯着身子,被挤压在前排座椅和控制面板之间。直升机随着戴维森的移动而颤抖,这让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在地面,而是在大树的空隙之间,就像一只风筝卡在那里。他脑袋上感觉好了一些,愈发想要挣脱出这四周漆黑、上下颠倒的机舱。他蠕动到驾驶员的座位上,两条腿伸出去,两手抓着悬挂在那儿,脚下却触不到地面,只有树枝刮擦着他摇晃的双腿。最后他松开两手,不知会跌落多高,只觉得他必须离开机舱。还好,离地面仅仅几米。他的脑袋猛地一震,但站起来以后就好多了。只是周遭十分黑暗。他的腰带上有一支手电,他晚上总是带着手电筒巡视营地。可是手电筒没在那儿。这太奇怪了,一定是掉了出去。他最好回到机舱把它找回来。或许是阿比拿走了手电筒,阿比是故意撞毁了直升机,拿了戴维森的手电筒,然后从机舱逃了出去。这讨厌的小杂种,跟其他那帮人一副德行。空中黑蒙蒙带着湿气,你根本不知道往哪里下脚,到处是树根、树枝,盘根错节。周遭一片噪声,水滴声、沙沙声、各种细小的噪音,某种小东西在黑暗中四下逃窜。他最好还是回到直升机去,去拿他的手电筒。但是,他不知该怎么再爬上去。直升机出口的底沿刚好处在他指尖够不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