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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多少关于它的事?跟我说说,马丁。”

“干吗问我?”我厉声叫道,“我是诗人,又不是神话历史学家。”

“你接入过种舰的电脑,询问过伯劳的本质和起源。”

我眉头倒竖。接入电脑,同在霸主社会进入数据网一样,应该都是隐蔽的,匿名的。“那又怎样?”我说,“自从这屠杀开始后,肯定有上百人检索过伯劳传说,也许上千。这是我们真正拥有的唯一一个他妈的怪物传说。”

比利王脸上的皱纹叠了起来。“对,”他说,“但是你搜寻资料的时间,是在第一起失踪案发生的三个月前。”

我叹了口气,垂倒在全息井的垫子中。“好吧,”我说,“我承认,那又怎样?我打算把这该死的传说,用在我正在写的该死的诗里,所以我调查了一下。逮捕我吧。”

“你知道些什么?”

现在我大为光火了。我把我色帝的蹄子狠狠踩在软软的地毯上。“见鬼,就是那些档案里的事啊,”我叫道,“你他妈到底要从我这知道些什么,比利?”

国王揉揉额头,小指不小心戳到了眼睛,疼得缩紧身子。“我不知道,”他说,“安全人员想带你到飞船上去,想把你接在全面讯问接口上。但我还是选择了与你面对面谈谈。”

我眯起眼,奇怪,我感觉肚子似乎进入了零重力区,一阵抽搐。全面讯问,意味着头颅中的大脑皮层分流器和插座。大多数被这种方式讯问过的人会康复的。绝大多数。

“你可否告诉我,你打算把伯劳传说中哪一部分用在你的诗里面?”比利王轻声问我。

“当然,”我说,“根据土著创办的伯劳教会福音,伯劳是大哀之君,是末日救赎天使,从超越时间的彼岸来到这里,为的是宣告人类种族的末日。我喜欢这一奇想。”

“人类种族的末日。”比利王重复道。

“对。他是米凯尔大天使、摩罗尼、撒旦、蒙脸之熵、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所有这些集于一身。”我说,“他留在光阴冢附近,等待着时机,等到人类是时候加入渡渡鸟、大猩猩、抹香鲸,成为灭绝名单上的新近一员时,他就会出来,释放出浩劫怒火。”

“弗兰肯斯坦的怪物,”这穿着皱巴巴披风的又矮又小的胖家伙沉思着,“为什么是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伯劳教会相信,创造此物的,是人类,他是人类以某种方式创造出来的。”我对他说,虽然我知道,我肚中的一切比利王全都知道,而且他知道的比我更多。

“他们知道怎么杀死它吗?”他问。

“这我可不知道。据说他是不朽的,超越了时间的。”

“神?”

我迟疑了片刻。“其实不是,”我最后说,“更像是宇宙最可怕的噩梦活生生地出现了。有点像狰狞持镰收割者,但嗜好把人钉在巨大的荆棘树上……而这些人的灵魂仍然在他们的肉体中。”

比利王点点头。

“瞧,”我说,“如果你一定要从偏地神学出发,研究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直接飞到杰克镇去,问问那些个教会神父呢?”

“对,”国王说,矮胖的拳头抵着下巴,看样子有点心不在焉,“他们已经在种舰上了,正在被讯问呢。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我起身打算离开,不知道他会不会拦我。

“马丁?”

“嗯。”

“在你走之前,你能想出什么东西来,帮我们理解理解这东西吗?”

我在门口停下脚步,心脏正猛烈捶打着肋骨,想要破胸而出。“可以,”我说,我的声音游移在平静边缘,“我能告诉你,伯劳到底是谁,是什么。”

“哦?”

“它是我的缪斯。”我说,然后转过身,回到我的房间继续写作。

伯劳当然是我召唤出来的。我心知肚明。我拾笔撰写史诗,那是关于它的史诗,我召唤了它。起初有了词语。

我将自己的诗重新命名为《海伯利安诗篇》。它不是关于这个星球的,而是关于一群自封为泰坦的人类是如何灭亡的。它讲述的故事是一个无思想的狂妄种族由于粗心大意,毁灭了自己的家园,然后又把那危险的傲慢带到了群星之中,不料在那儿遇到了一位神祇的怒火,而那神祇竟然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海伯利安》是我完成的第一部严肃作品,也是我写过的最好作品。它有趣与严肃兼备,是在向约翰·济慈的英魂致意,也成了我活下来的最后理由,它是平庸闹剧年代里的一部史诗巨作。《海伯利安诗篇》所使用的文字技巧我永远也无法获得,那知识我永远无法企及,那吟唱的声音也不是我自己的。人类的灭亡是我的主题。伯劳是我的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