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数学家(第7/9页)
丹莫刺尔说:“不然,陛下,当您让他离去时,您的直觉完全正确。倘若将他囚禁,无论做得多么不着痕迹,都将引起他的愤恨和绝望。这样不但无助于他进一步发展他的理论,也无法使他心甘情愿为我们服务。最好还是放他走,如您所做的那样,但是永远用一条隐形的绳索拴住他。这样一来,我们就能确定他不至于被陛下的敌人利用,也可以确定等到时机成熟,他将这个科学理论发展完备时,我们便能收回那条绳索,再把他拉进来。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态度强硬一点。”
“可是,万一他被我的敌人抓走,或者应该说帝国的敌人,毕竟我就等于这个帝国,还有,如果他自愿为敌人效命呢?我不认为这点绝无可能,你了解吧。”
“您的顾虑没错。我会确保不至于发生这种事,但是,倘若尽了最大努力,仍然出现这种情形,与其让不适当的人拥有他,倒不如让谁都得不到。”
克里昂显得相当不安。“丹莫刺尔,我将这件事完全交到你手上,但我希望我们不要操之过急。无论如何,他有可能只是个理论科学的买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用处。”
“启禀陛下,很有可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假设此人很重要──或者说也许很重要。假使到头来,我们发现只是在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伤脑筋,那不过浪费了一点时间而已,不会有其他损失。但如果我们最后发现,忽略了一个再重要不过的人物,那我们将会丢掉整个银河。”
“这样很好,”克里昂说,“但我确信我不必知道细节──倘若细节果真令人不快。”
丹莫刺尔说:“让我们期望不会有那种结果。”
05
经过了一个黄昏、整个夜晚,以及半个上午的时光,谢顿慢慢从觐见大帝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至少,川陀皇区里的人行道、活动回廊、广场与公园的光线明暗变化,使人觉得已历经了一个黄昏、整个夜晚,以及第二天的半个上午。
此刻,他坐在一座小公园的一张小型塑胶椅上,那椅子弯成与他的身躯刚好吻合的形状,令他感到非常舒服。根据光线判断,上午似乎刚过一半,空气凉爽适中,刚好使人感到清新,却一点也没有寒意。
气候是否总是这样?他想到了觐见大帝时遇到的那种灰暗天气。然后,他又想起故乡赫利肯星的阴天、冷天、热天、雨天以及下雪天,不禁怀疑有谁会怀念那种日子。坐在川陀的一座公园里,日复一日都是理想的天气,几乎令人感到周遭一片虚空,还有没有可能会怀念怒吼的狂风、刺骨的寒冷,或是令人窒息的湿气?
或许会吧,但不是在第一天、第二天,甚至第七天上头。而他只剩下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即将离开此地。他打定主意趁机享受一番,毕竟,自己可能再也不会重返川陀。
然而,他仍旧感到惴惴不安,始终无法忘怀曾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和一个能随意下令监禁或处决任何人的人(至少他能剥夺他人的社会地位,造成一种经济性与社会性的死亡)做过一次晤谈。
就寝之前,谢顿利用旅馆房间的电脑,从电子百科全书查到了克里昂一世的资料。内容照例是为这位皇帝歌功颂德,就像所有的皇帝生前所受到的歌颂一样,与他们的政绩毫无关系。谢顿略过那些内容,他感兴趣的是发现克里昂生于皇宫,一生从未离开御苑。他从来没有到过真正的川陀──这个覆盖着多面穹顶的世界。也许这是基于安全考量,但它代表的则是这位皇帝一直遭到囚禁,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这一点。那可能是全银河最豪华的牢狱,但无论如何还是牢狱。
尽管这位皇帝似乎相当温和,一点也不像历代多位嗜血的独裁暴君,但引起他的注意总不是好事。谢顿很高兴明天就要回赫利肯,虽说家乡如今正值冬季(而且是个酷寒的冬季)。
他抬头望了望漫射的明亮光线。虽然此地永远不会下雨,大气却绝对不算干燥。离他不远处有一座喷泉;植物是绿油油的一片,或许从未尝过干旱的滋味。灌木丛偶尔会沙沙作响,好像有一两只小动物躲在里面。此外,他还听到蜜蜂的嗡嗡声。
真的,纵然整个银河都说川陀是个金属与陶质建成的人工世界,但在这个小小范围内,却令人有置身田园的感觉。
附近有几个人也在享受这座公园,他们都戴着轻便的帽子,有些相当小。不远处有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子,不过她正弯腰凑向一具观景器,他无法看清她的脸庞。此时一名男子经过,对他不经意地望了一眼,然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埋头阅读一扎电讯报表。那人还翘起二郎腿,谢顿注意到他穿着一条粉红色紧身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