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兄 弟(第3/4页)

塞弗罗坐在那儿挥挥手,拨着那团垃圾,看看里头有没有吃的。

“又过了两年,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查到那个雕塑师在一些斗技场的黑曜种身上动手脚,他为了减刑,就把我们供了出来。当时我正好带塞弗罗出远门,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抄了我家,把我老婆抓回去审问。经过医生检查,发现她输卵管受过改造,可以生下金种的小孩。结果呢,我老婆就被处理掉了。这是档案纪录上说的——她被‘处理’了。给她灌了雾后九号毒气,送进烤箱烤过,把灰撒进海里。她连名字也没留下,只得到一个数字代码。会发生这种事不是因为她偷拐抢骗、杀过人或者侵犯了谁的权利,只因为她是红种,而我是金种。

“和你失去妻子的情况略有不同,戴罗,我没有眼睁睁看她受苦,也没有亲身体验到被金种侵门踏户、毁了原本人生的感受。不过我察觉到的是,这个社会体系太过冰冷,居然就这样将我唯一的生存意义吞噬。过程只是赤铜种按几个按键,送出报告,棕种去转开关放出毒气。他们亲手杀死我妻子,却完全无法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因为我妻子不存在于他们的记忆里,只是个统计数字,不是活生生存在过的人。我爱上的好像是一个鬼魂,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这就是联合会的手段——把罪恶分给每个人,于是就再也没有坏人,要想揪出罪魁祸首、伸张正义,就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事。一切都是机械化的过程,巨大的社会机器不断滚动、压迫,除非某一世代能够站起来,从轨道上离开。”

“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重要吗?”他语气疲惫。

“因为我想记住。”

“布琳,”塞弗罗从上方说,“我妈叫布琳,被杀的时候二十四岁。”

“布琳,”我重复这名字,注意到费彻纳身子有些摇晃,呼吸急促了些。“这么说来,你有一半红种血统。”我对塞弗罗说。

他点点头:“我自己也是几天前才知道。很怪对吧?”

“是很怪,不过你可以当个好锈铁。”

“我觉得当个濒临绝种的物种比较好。”

舞者的手指翻弄着一根火柴:“我们都是这样。”

“所以你也知道提图斯的事?”我问费彻纳。

“舞者不知道,所以别怪他。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在学院碰面后,会自然而然察觉彼此相似,进而成为好兄弟。可惜他的思想受到蒙蔽,后来实在没办法继续引导他了。我去见过他,就和见你的状况一样,得先准备讯号干扰和幽灵斗篷。我发现他的精神会在那种压力下崩溃,所以才担心你有类似问题。”

“我也崩溃过,”我望向塞弗罗与舞者,“只不过运气比较好,能靠朋友重新振作。你怎么不让我和提图斯相认?”

“你们要是知道彼此身份,就会相互影响,他犯错就是你犯错,你犯错他也逃不掉。航海的时候如果遇上暴风雨,不会将两艘船绑在一起,否则一艘船要是沉了,会把另一艘也拉进海底。这是同样的道理,”他清清喉咙,“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场革命无法由金种领军,必须从底层开始才行呀,小老弟。红种对家族观念的重视比其他色族都深,所以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更能感受到爱的可贵。假如先提升地位的是红种,就有机会维系整个人类社会。中等色族没办法,对粉种或棕种而言也太困难。黑曜种尝试过,但失败了。而且,由单一色族达到革命目标,结果也不会是解放,而会分裂。”

“那么,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我问,“你本来埋伏在最高统治者身边,但被我搞砸了。”

“戴罗,你的确很不受控制,我把话挑明了说,奥古斯都会收养你。唔,你的表情一点儿也不惊讶嘛……”

“这发展合乎逻辑推论。他当然希望将我与家族的命运绑在一起,说不定还会要我跟野马结婚。只不过,立了继承人,他与胡狼的关系就会更加恶化。”

“胡狼真的在意这种事吗?”塞弗罗问,“感觉他没有那么想得到父亲认同。他不都给自己搞了一个王国吗?”

“这还有待观察。”我说。

费彻纳接着解释:“把胡狼处理掉,或是纳入计划里都没有关系。总之,奥古斯都显然会以你为继承人,届时你的地位会等同大舰队里掌管军权的军事执行官。如果最后打败最高统治者,奥古斯都也不可能乖乖当他的火星之王,一定会想成为下一任联合会的权力中心。就帮他达成心愿吧,等他上台后差不多一年,塞弗罗就帮你除掉他,栽赃给政敌,说不定就是胡狼……”

现在轮到我局促不安了。

“你要我接管整个太阳系,”我想象着,“整个联合会。”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和舞者。他们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