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五章(第13/14页)
我朝窗外看去,确定卡车已经开走,然后缓慢蹩进卧室。心脏在胸腔内缓慢而沉重地撞击。
每跳一次,都给我断裂的鼻子带来悸痛,震动肿胀的左脸,左脸的颧骨差点被打碎。后脑勺也发出阵痛。脖子酸疼不已。
本来可能会更糟。曳脚走进卧室时我提醒自己,你还站着,不是吗?拿到该死的手枪,放进手套箱里,然后开车去急救室。你基本没什么大事。很可能比迪克·泰格今天早上的情况好多了。
我继续对自己这么说,直到我抬起手去够衣柜格子。这么做的时候,肚子里首先有东西扯了一下……随后感觉像是有东西在滚动。迟钝的火辣感集中在我的左边,有点儿像火上浇油的感觉。
我的指尖碰到了枪把,把枪转个方向,用大拇指勾住扳机护环从架子上取下。枪掉在地上,撞进了卧室里。
很可能还没有装弹。我弯腰去捡。我的左膝盖发出类似尖叫的声音,然后垮了下去。我倒在地上,肚子里的疼痛再次袭来。我捡起枪,转动弹膛。枪装了子弹。每个枪膛里都有子弹。我把枪放进口袋,试图爬到厨房,但是膝盖疼痛难忍。头痛愈发严重,隐秘的触手从颈背上方的小洞窟里伸展出来。
我用游泳的姿势爬到床边。到了床边,我又用我的右手和右腿把自己拉起来。左腿支撑着我,但是膝盖处不能活动。我必须离开那儿,越快越好。
我走出卧室,穿过厨房,走到前门的模样,看起来肯定像《硝烟》中瘸腿的切斯特。前门洞开,门锁周围木屑散裂着。我甚至记起其中的台词:“狄龙先生,狄龙先生,朗布朗奇那里有麻烦!”
我穿过门廊,右手抓紧栏杆,侧身走下人行道。
只有四级台阶,但是每次颠簸着走下一级,头痛都会加剧。我似乎丧失了周围视觉,情况肯定不妙。我想扭头看我的雪佛兰,但是脖子不听使唤。
我努力转动整个身体,当我看到汽车时,却意识到我根本不可能开车。甚至不可能打开乘客一侧的车门把手枪装进手套箱:一弯腰,我身体一侧的疼痛和火辣感觉就会散开。
我从口袋里搜出点38式手枪,回到门廊上。
我抓住台阶的栏杆,把枪藏到台阶底下。必须这样。我又直起身,缓慢地走下人行道,朝街上走去。迈着婴儿的步伐,我告诉自己,婴儿的细小步伐。
两个孩子骑着单车过来。我想告诉他们我需要帮助,但是我肿胀的嘴巴只发出了干巴巴的“帮”的声音。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快速蹬着脚踏板,从我身边转开了。
我向右转(肿胀的膝盖让左转变成世界上最坏的主意)开始沿人行道蹒跚走去。我的视野不断缩小,现在我似乎是从枪槽,或者是从管道口往外看。一时间,这让我想起在德里时见到过的基奇纳钢铁厂里倒塌的烟囱。
去海因斯大道,我告诉自己,海因斯大道上会有行人。你至少要到那里去。
但是,我是在朝海因斯大道走,还是远离那里?我不记得了。我的视野已经降到了只有直径六英寸大的圆圈。我倒地的时候,就像是慢动作,人行道就像羽毛枕头一样柔软。
我昏死之前,什么东西戳着我。坚硬的金属之类的东西。距离我上面八英里或者十英里远,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嗨,嗨,孩子!你怎么了?”
我翻过身。耗尽全部力气,但我成功地翻了过来。站在我面前的是拉链事件那天,我拒绝插手李和玛丽娜的争吵时,叫我胆小鬼的老妇。可能是那一天,因为,不管是不是八月流火,她仍然穿一件粉色法兰绒睡衣和一件棉袄。可能因为我的脑子里仍然想着拳击,她竖直的头发让我想起了著名拳击推广人唐·金而不是爱尔莎·兰切斯特。她用助步器的一只前腿戳了我。
“噢,我的天哪!”她说,“谁把你打成这样?”
说来话长,我无法开口。黑暗已经逼近,我很高兴,因为脑子里的疼痛即将送我去死。阿尔得了肺癌,我想,我遇到了阿基瓦·罗思。不管怎样,游戏结束。奥齐赢了。
如果我能插手,他不会获胜。
我拼尽全力,对身前的妇人,黑暗侵蚀之中唯一的光明说道,“打……911。”
“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911还没有使用。我继续坚持了几秒。“救护车。”
我想我可能得重复一遍,但我不确定。然后,黑暗将我完全吞噬。
17
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孩子们偷了我的车,或者是罗思的打手们干的。什么时候干的。无论如何,窃贼没有把它当垃圾扔掉或者把它损毁。
德凯·西蒙斯在达拉斯警察局拖吊场里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