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三章(第9/12页)
我知道我太高了,不能算是正常,她走路的姿势似乎在说。她的肩膀似乎说得更多:不是我的错。我就长成这样。像托普希一样。她穿着无袖裙,上面印着玫瑰。胳膊被晒成褐色。涂了点粉色的口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妆扮了。
不是一见钟情,我很确定,但第一印象我记得格外清楚。要是我告诉你我同样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克里斯蒂·埃平的话,那是在撒谎。当然,当时是在舞蹈俱乐部,我们都在干杯,所以我大体记得。
萨迪的好看属于所见即所得那一类自然型美国女孩的路子。她还有些别的什么。聚会那天,我想所谓“别的什么”就是司空见惯的高个子的笨拙。后来我发现,她一点儿也不笨。实际上,完全不笨。
米米看起来很好——至少不比去我家、劝我当全职教师的那一天差——但她化了妆,这倒是不太正常。化妆既没有遮住她眼睛下面的凹陷,凹陷可能是由睡眠不足和疼痛共同造就的;也没能遮住她嘴角新添的皱纹。但她在笑,为什么不呢?她嫁给了她的男人,成功地办了聚会,还带来了一位穿着可爱夏裙的可爱女孩,来见学校唯一合她意的英语老师。
“嗨,米米,”我说,沿着柔和的坡迎上去。
挥着手绕过牌桌(桌子是从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大厅借来的),等会儿人们会坐在桌边吃烧烤边看日落。“恭喜!我想现在得习惯叫你西蒙斯太太了。”
她露出了干涩的笑容。“还是叫米米吧,我已经习惯了。我有位新员工想让你认识一下。这是——”
有人忘记把一张折叠椅放回去,这个高大的金发女孩,已经朝我伸出手,面带“很高兴见到你”
的微笑,她绊在椅子上面,倒向前来。椅子跟她一起一边翘起,我看到,如果一条椅腿刺进她肚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把啤酒杯扔到草地上,大步向前一跃,在她跌倒前抓住了她。我的左胳膊扶住了她的腰,右手落在更高的位置,抓住了一处暖暖的,圆圆的,软软的地方。在我的手和她的乳房之间,她的棉布裙从裙子里光滑的尼龙或者丝绸,或者不知道是什么上面滑过。这是场颇富有生气的引见,不过我们撞到了椅脚。尽管我在她一百五十磅左右的冲力下蹒跚了一下,但我站住了,她也站住了。
我把手从她身上陌生双方刚认识时很少会碰的地方移开,说道,“你好,我是——”杰克。我差点儿说出了我二十一世纪的名字,但在最后一刻刹住了。“我是乔治。真高兴认识你。”
她的脸红到了发根。我可能也是如此。但她很有气质地笑了。
“很高兴认识你。我想你刚才救了我,否则我会摔得很惨。”
可能是的。因为就是这样,你看见了吗?萨迪并不笨,她容易出些状况。这很好笑,除非你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就像中了邪。她后来告诉我,当她和她的约会对象到达高四舞会时,她曾把裙子褶边卡在车门里,朝体育馆走时,成功地把裙子扯掉。她身边的饮水器曾经出现故障,喷了她一脸水。她点烟的时候,往往会把整盒火柴点着,烧到她的手指,烧焦她的头发。在家长之夜她文胸的带子会断掉。或者在安排有她讲话的学校集会开始之前,在长袜里发现两条巨大的脱丝。
她经过门的时候很小心头(所有敏感的高个子都学会了这一点),但人们总是在她走近门的时候鲁莽地把门撞到她脸上。她曾三次被困在电梯里,一次困了两个小时。一年前,在一家萨凡纳百货商店,新装的电梯卡住了她的鞋子。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一切。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七月的那个下午,一位金发蓝眼的美丽女人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看你和邓希尔小姐已经相处得极好,”
米米说。“你们好好认识认识吧。”
于是,我想,从克莱顿太太到邓希尔小姐的转变已经实现了,不管走没走法律程序。椅子的一条腿戳进了草地。萨迪试着把它拉出来,开始没有拉动。最终拉出来的时候,椅背径自撞到她的大腿,飞向她的裙子,掀起她的袜子顶端直到吊袜带。袜带跟她裙子上的玫瑰颜色一样,是粉色的。她有点儿恼怒地叫出声。脸红变成了令人担忧的耐火砖的黑暗。
我接过椅子,安稳地放到一边。“邓希尔小姐……萨迪……我要是见过能喝杯冰啤的女人的话,那就非你莫属了。跟我来吧。”
“谢谢你,”她说。“真抱歉。我妈妈告诉我永远别向男人猛扑过去,可我总是学不会。”
我领着她走向啤酒桶,沿路指着各位同事(我抓住她的胳膊绕开一个玩排球的人,他往后击高球时好像要撞到她),我敢肯定一件事:我们可以成为同事,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或许是好朋友,但我们不会更进一步,不管米米是如何盘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