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冰狱十年,杀人无罪(第5/7页)
只是,科学研究这种东西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而被政治权利和私欲指挥的科学研究,就更是莫名其妙。原本墨释君的冷冻计划时间是一年,哪知一冻下去,就是整整十年光阴。
原来,墨释君刚进入那零下两百七十度的冰冻仓,没两个月,那位领导人的病情就急剧恶化,就算研究成功,也不可能承受漫长的冻结冬眠了,于是研究小组的资金立刻变得紧缺起来。不久之后,那位领导人一命呜呼,没过几天,本来主持研究的那位老教授也中风入院,另外几个骨干纷纷跳槽,而研究小组却一直没有接到解散的命令,于是就在几个剩余人员混日子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地悠悠然晃过了十年岁月。
墨释君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十年后的那一次系统故障,他甚至可能再被冰冻几十年,直到死亡也出不来。不过也幸亏这些剩余的人员如此懒散,否则作为上百名实验品中唯一活着醒过来的墨释君,只怕以后也逃不出被研究的命运。
靠着当年签订的各种文件,墨释君终于合法地获得了自由。
之后三年,他一面寻找钱金通的下落,一面努力恢复自己因为长期冰冻而变得衰弱的身体。
不过,十年冰狱带来的影响,却才刚刚显露出来。
一个是他的面貌,在醒来后,他的面容体型几乎就没有变过,似乎依旧处在冻结的状态下一样,保持了十六岁的样子;另一个,则是他的情绪,似乎也一直被冰冻着,即使是报仇雪恨这种事情,竟然也很难让他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墨释君不知道,这是那个研究小组使用的特殊冷冻方式造成的问题。当年那位主持实验的老教授认为,人之所以不能像蟾蜍和金鱼一样,在冷冻后恢复,主要是因为细胞中缺少一种“冬眠机制”,因此他设想在冷冻的同时,将一种能够模拟动物冬眠时生物电的电磁场,加载在试验人员身上,使得细胞在被冷冻之后,依旧有微弱的外来的类生物电流在流动。
这个设想究竟是否成功不得而知,但是很明显,墨释君的细胞已经因此牢牢记住了冷冻时的状态,虽然细胞还会衰老死亡,但外表的变化却极其微小。同时,他的精神波动也在冰冻和电磁波干扰下产生了变异,一切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都被削弱了千百倍,无论是面对杀母血仇,漫长寂寞,还是杀戮恐惧,都仿佛过眼云烟,引不起半点波澜。
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哭,什么时候应该笑,但心中却偏偏半点激动也没有,即使改变了表情,却改变不了情绪。
这样的精神状态,固然可以让他免去被仇恨冤屈折磨的痛苦,却也令他失去了生存的目标。既然连报仇雪恨都不能令他快意,那么生存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更何况,十年冰狱还给他带来了另一项长久的伤害,那就是:无尽的梦魇。
也许是因为强制性冬眠的影响,总之,自从墨释君从漫长的冰冻中醒来之后,每天睡觉之后,都会陷入同一个噩梦之中,那是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一切感知,没有任何温度的死寂之梦,偏偏在梦中的墨释君还无比清醒,近乎于被强制地不断思考。要知道,当一个人完全失去感官之后,就会觉得时间在不断拉长,有人做过实验,只要几个小时的绝对黑暗和寂静,就能让人觉得过了数十天一样漫长,那种恐怖的孤寂,足以让一个人完全陷入疯狂的境地。
如果不是墨释君的情绪波动已经非常淡薄了的话,恐怕他早就疯了吧。
不过即便如此,每夜的睡眠也都成了墨释君尽力避免的东西。
所以,他才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散步,思考自己这扭曲的人生,究竟该如何熬过剩余的光阴。
然而就在他转过一个河湾的时候,前方本来漆黑的河畔公路上,骤然亮起了晃眼的汽车灯,将墨释君正正照住。
“这是……冲我来的?”墨释君还没反应过来,亮灯的汽车已经发出马达的轰鸣,急速启动并向着他冲撞了过来。
不过,汽车的性能再好,刚起步的时候也速度有限,几秒钟里能加速到二三十公里的时速就了不得了,更何况对方还转动方向盘调整方向,那速度也未必就比一个人全速奔跑快了多少。
这一刻,完全冷澈的心境帮助了墨释君,他没有半点慌张,瞬间就想到,如果自己向后退去,只会给对方加速的时间,只有反过来向前,同时避开车子的前进路线,才能躲过去。
而同时,他也从车灯的反光里,看到了开车人的脸孔。
那是一张近几个月常常见到的年轻面容,那面容属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钱金通的儿子,钱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