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3页)

恰遇白兰花刚好演完,正在后台卸妆。她猛一见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扑上去就紧搂着他不放,撒着娇说,死人!你怎么才来呀?接着又警惕地瞟瞟周围,压低声音说,我昨晚唱堂会转来的路上,救了两个美国飞行员……她一看他脸色阴沉反应冷淡,就问,怎么?你不高兴,出了什么事吗?

他扶着她的双肩,神情悲悯,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兰儿,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什么事?她惊惶地叫了一声。

你妈妈,你哥哥……都走了!他想尽量说得轻松一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却已经明白,就可怜巴巴地说,朴修!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说不是真的……

等我们晚上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妈妈,大哥,他们都被鬼子残忍地杀害了!家也毁啦!

尹朴修话一说完,却不见白兰花有痛苦的反应,只觉搂着他的两只手松开了,爱人的脸色白如蜡纸,接着,就见她全身如发羊痫风般地痉挛起来,既不哭也不叫。尹朴修吓得魂飞魄散,明白她的爱人这是气急攻心迷了心智了,就万分心疼地一手搂着她,一手不断地揉着她的心窝子,悲怆地呼喊着,兰儿,兰儿,别这样!你哭吧你哭吧!……

哇——白兰花终于发出撕肝裂肺的一声嚎叫,接着就哭得呼天抢地,娘呀!哥呀!都是我害了你们哪!……

尹朴修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平下来。接下来,他派了他一个最信得过的部下,陪白兰花回竹溪镇料理后事。

尹朴修和赵疤子约定的以美国人换军火的事情,不可谓不机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赵疤子的信使一出“兴隆顺”绸缎铺,就迫不及待地溜进妓院买春销魂去了。他所要的头牌妓女迎春红,却是被日本人软硬兼施收买的一名奸细。信使在喝花酒时口出狂言,露了马脚,迎春红略施小计将他麻翻,并偷看了他的密信。这样一来,日本人就全盘掌握了所有的秘密。

次日上午,40多个日本鬼子全部换上当地渔民的便装,在船舱里秘藏武器,由西村次郎少佐指挥,分乘七只打渔船,先先后后朝雁鹅荡驶来。

雁鹅荡顾名思义,是秋来大雁落脚的地方,这里地势复杂,湖岬、滩头、荡泽、水路纵横交错,掩映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赵疤子选择这里跟尹朴修交接也真是煞费苦心。西村少佐却不知深浅,只管打他自己的如意算盘。他决定把自己的部下装扮成尹朴修的部下,由会说中国话的自己亲自带队,用赵疤子渴望的军火作诱饵,先换回两个美国佬,再相机将这股敢于袭击皇军的湖匪一举歼灭。再将自己的人马预先埋伏在芦苇荡里,将赶来交割的死敌尹朴修及其同党一网打尽。

成群结队的渔船从吴汨陆续下湖捕鱼,船上的渔民不但没有一个熟面孔,而且居然不会说中国话,这简直太可疑了!南太湖新四军游击队的侦察员老梁,面对着宁二虎,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紧急报告。游击队这几天的营地刚好离雁鹅荡不太远,老梁是仗着地势熟悉,抄近路横穿芦笋荡赶回营地的。宁二虎赞许地拍了拍侦察员的肩膀说,老梁头,你这个情报太及时了!接着,他叫通信员把三个小队长找来,及时向部下发布了敌情,最后他说,鬼子究竟是来围剿我们,还是别有所图,现在情况还不清楚;我命令,全体作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一小队在三里以外的芦苇荡派出暗哨,密切监视敌情,每隔一里设一名暗哨,发现敌情,以水鸟的惊叫声为号!是!三个小队长领命而去。

不久,通信员跑过来报告说,“一手医馆”的马伙计有紧急情况报告。马伙计匆匆走到宁二虎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宁队长,傅先生叫我来告诉你,美国飞行员的下落他找到了。接着,马伙计就详述了有关情况。

原来,狡猾的赵疤子昨天凌晨把美国人劫上帆船以后,做出一副把船驶进太湖的样子,岂料他叫帆船在中途靠了岸,借夜色的掩护把两名美国人押下船后,又叫继续驶往太湖。可怜被捆手堵嘴的安迪和吉姆,头上还罩着麻袋,根本辨不清方向,只知迷迷糊糊地跟着走。结果,赵疤子把两名美国人藏进了竹溪河畔一户地主老财的老院里,这地方离竹溪镇还不到五里路。因为行踪诡秘,他只派了三个喽啰看守。一切本来都很顺利,谁知那个受过伤的美国人伤口感染,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三个看守深怕他死了挨赵疤子惩罚,就派一个人偷偷去镇上请傅一手出诊。美国人的伤口感染未出傅一手的预料,好在医馆还有他珍藏的一支盘尼西林,就专门带去给伤员打了一针,又外敷了药料,才抽身回馆。但他很不放心,这一支盘尼西林的药效有限,全看这美国佬自身的免疫力了。弄不好,还得继续打针,可他已经没有盘尼西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