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暗裂(第9/13页)
在执行组织纪律上,我自有一套“爪子”。为了体现我的清正廉明,我对班子其他成员要求还是比较严的,经常以班长的名义“敲打敲打”他们。我从来不参与他们的私人活动,不收他们一点好处,杜绝了人情往来。有一次,一位副校长出国访学回来,在免税店给我爱人带了一个古驰包包,里面还装了一些外国巧克力和点心。我象征性地从里面拿了一盒巧克力,其他全部还他。两个人的关系弄得很尴尬。这个副校长就在一次应酬时把这件事讲出去了,说我不近人情,很难相处。我表面上很不高兴,其实心里窃喜。这不正是我要的宣传效果嘛。你拿这个说事,不等于是我廉洁形象的义务宣传员啊!
程序,是我最喜欢的说辞。我多次在校党委班子会和干部大会上讲,“你做事按程序来,错了我也不会批评你;要是不按程序来,对了我也不会表扬你”。乍一听,我是个懂规矩、讲规矩的领导干部,其实这些都是我的“障眼法”。我是这么要求别人的,却不会或者不需要这么要求自己。
当然,在这里面得有一点技巧,实际上,我也并不是对班子里的每个人平均用力。后来在我之前出事的张副校长,我表面上对他也很严厉,暗地里其实是给他空间的。他是我亲自培养起来的亲信,所有有实权的事,我需要通过他控制。一块肉递过来,尽管最终必须到我手里再分配,但是是别人去搬运的,你无法不让别人过手留油。张副校长就这样被我“惯”坏了。他的名声并不好,有他的自作自受,其实也有很多事是替我背锅的。所以,他一旦出事,我就有些慌,感觉省纪委在顺藤摸瓜。七八个人的一个班子,班长对谁偏心眼,对哪个特别关照,特别放权,怎么可能蒙得住其他人的眼睛呢,这里面怎么可能不存私心,不存利益交易呢!
不仅如此,我还经常关心下属职工的生活。如果某个教职工家里遇到不幸之事或者生活难事,我都会嘘寒问暖,极力帮助。一位老门卫得了癌症,我亲自把学校的慰问金送到病房,这件事成为教职工口传的佳话。我也经常跑到学生宿舍和食堂去,跟他们一起聊聊天,问问生活,吃吃学生餐,指点一下厨房里的咸淡酸辣。我还倡导学校成立了爱心基金会,每年开春带头捐款2000元给基金会,一直到我被“双规”,一年未落下过。
在单位里,我总是一副很清廉的样子,不穿名牌,装扮朴素。我在学校参与接待不多,吃吃喝喝的事,尽量让班子其他成员参加,他们也乐得。因为有大食堂的“饭卡”,所以我从来不在学校接待点多吃一顿饭,而是经常拿着饭卡,大摇大摆地进出校职工食堂,跟师生们打成一片。我出门一般不用专车,自己开车或乘公交车或骑自行车出入。有时候,我还故意在下班后,提着一个买菜的帆布袋,从学校迈着老腿,走到对面街道的农贸市场,去买点菜提着。次数多了,许多师生都看到了。有女生还把这件事写到作文里去,称我是“烛光里的教授,菜场里的爸爸”,文字煽情,十分感人。其实,我的白天跟夜晚完全不一样,在台上跟在室内完全不一样,在单位一套,在企业老板朋友面前一套。我像一个活动变形人,根据不同场合切换着自己的“形状”,变换着截然不同的角色。我切换得很麻利,很严密,不露声色,几无破绽。因此,当我接受组织调查的消息传出后,教职工都大吃一惊,认为是被别人诬告。有的人甚至提出到省委上访,还我“清白”。
事实上,自从我当上一把手,并收受了合作办学的汪老板的80万元第一笔贿赂,我的人生第二个分水岭完全形成,在我表演好领导、好男人的当儿,开始开足马力谋私利。说得难听点,我感觉几十年的奋斗,就是奔这些来的。我不是权力部门和地方领导,我的价值建立在什么之上,难道是写一大堆论文,忙几十年教学和管理,换一头粉笔灰和一张退休证?党委书记任上的几年,尤其是后两年,随着白天演技的日臻完美,黑夜我抓紧时间肆意妄为,征收权力的租子。
在大学新校区路网、综合实验大楼、新校区大楼、新体育馆等工程项目中,我为某投资实业有限公司老板暗施帮助。之后,老板为表示感谢,先后9次送给我人民币80余万元和豪华沃尔沃越野车一部。这位老板还多次向我承诺,等新的两栋承建大楼竣工后,将“重重地报答”我。当他得知我多年忙于公务和学问,耽误了儿子的学习和前途,儿子只读了一个专科文凭就匆匆走上社会,瞎七瞎八混着,生活很不景气,老板竟然流下了同情的眼泪,拍着胸脯说,将亲自带儿子,用三五年的时间,帮儿子成为身家千万的商业成功人士。后来,这个老板把儿子安插到他入股的一个公司,变相给儿子高报酬累计数百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