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无法直立(第5/9页)
我的人生就此改写,进入了辉煌。不过,你也可以说是堕入了疯狂。辉煌,疯狂,我老家方言一读,差不多吧,有意思,两重天,一步之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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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应试,完全不同的命运答卷。45岁,我彻底摆脱了中年危机,走上了组织部副部长的岗位。我并没有能正视这种人生的跃升,是自己工作努力、才华兑现、资历积累的一种结果,是国家用人和组织选人花落我家的幸运。而是,完全把它看成是运作的结果,看成是生命中遇到贵人,遇到许博士这样的热心朋友的必然结果。由此,我也颠覆了自己,重新确立了一个很可怕的仕途观,认为工作好坏对自己的升迁不那么重要,人生转机的关键是要靠运作,要能找到通向上面的路子,找到一只无形的“如来大手”,不断把自己托起来。此后的几年,我从原先的埋头苦干的书呆子型的干部,变成了一个整天东张西望、拉三扯四的鬼精明官僚。
我们许多人把自己体制内的干部看得过于优秀,都认为自己肩上扛着聪明过人的脑袋,背靠庞大的体制,凡事没有把控不了的。其实,各行各业,何处没有精英啊,中国的聪明人是无缝覆盖的。真的,我结交的许博士,就是这么一种体制外的聪明人,加上他的心智厚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阅历不菲,我们的长项他有,他的长项我们未必有。我们毕竟受体制管束,无法放开手脚做一些出格的事。但许博士这样的人,就无所顾忌了。
这个人非常奸深,用现在流行的话说,特能嗨得住。他不紧不慢,步步为营,把我设计到他的棋盘里来,让我成了他的干将。而他,是这个棋盘里真正的帅。
我上任副部长好几个月,他都没有再出现。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我问过孙兰,孙兰的回答当时让我很感动。她说,许这个人素质非常高,他从来不为什么具体目的帮人。
孙兰在暑假和孩子到昆明去玩,许博士全程接待,饭局上找来陪她们母子的,不乏省城的各路官员的家人。大家在一起,都说许博士好话,说他是中国企业家里特别有素质的那一类,已经摆脱了唯利是图的原始积累低层次,而是广交朋友,乐于助人,善举善缘。
2004年春节前,许博士终于出现了,他提了一点烟酒之类的东西来给我拜年。我说,许总你怎么现在也不找我了,在忙什么呢。他说,哪里好意思给领导添乱,这不来了吗。我说,我应该去给你拜年,因为添烦给你的总是我啊,下次没准又要你出马托举我呢。他说,我天天盼能有这种效劳机会,大哥的进步,就是我们做小弟的福气。
从这一声“大哥”开始,我就拉开了跟许博士等一帮小兄弟称兄道弟的序幕。我就说,那你能不能交一点任务给我呢?要让我有为老弟服务的机会啊。他说,这不来了吗,有事要您帮忙呢。
许博士在这里的分公司,由他的表弟担任总经理,年前因劳资纠纷跟人打架,砍伤了好几个人,被抓了。他的姑妈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哭得快眼瞎了,希望能通过赔钱、罚款等方式,把这小子放出来过年。我听了这事,立即表态尽力。两天后,公安就放了人,以民事纠纷作调解,赔了伤者一些钱,了事。年后,许博士提着一个小布袋过来给我再次拜年,说是拜年,其实是感谢我捞出了他表弟。他离开后,孙兰打开袋子,说是10万元钱。孙兰问我怎么办,我说,他的事我已经给办了,你先收下吧,我们这些年太清苦了,留着贴补点家用吧。孙兰笑了,说你终于像个领导了,有度量有风度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别人大笔的钱,晚上轻描淡写地让老婆收下,其实心里一直怦怦跳着,夜里失眠了好久。第二天早上起来,想想还是对老婆说,把这钱退了吧。孙兰有点不高兴了,说你这人也太没劲儿了吧,人家可不是小老板,都是跟大首长在一起交朋友的,对你的贡献那么大,这是看得起我们,看得起你,这钱一退,朋友都没法做了。我说,是啊,我们还欠人家人情呢,怎么能办这点事就要人家答谢呢。孙兰说,你可不要不长脑子啊,一事归一事,头脑清楚的人是不搅和的。再说,人家就是聪明,让你欠着点,这样的交情才能长久,要不然怎么那么多大领导跟他交朋友啊。
真的,很多事的是非,就是换个角度看的,不同的角度,会得出完全不同的解释。孙兰这样一说,我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而且庆幸自己没做“傻事”。当然,今天我的结局说明,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怎么能变通呢!颠倒是非,说法再美妙,逆天倒行,没有好下场啊。可惜,当时我怎么也不会这么明智。
过了一段时间,许博士果然又来找我了。这次他是看中某县里的一个矿山,想获得开发权。按理讲,我不是政府口的,不便来协调这种与组织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但对许博士托的事,应该另当别论,对吧,人家对我有贡献啊,我还欠着人家情呢不是?我二话没说,打电话给县委书记,县委书记很热情,说让他来公平竞争吧,政府准备招标。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又打电话给县里的组织部长,让他帮助跟相关部门招呼一下,“同等条件,请予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