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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登科还想说,我这里还留有一手呢,可话到嘴边还是强忍住了。他先从口袋里拿出龙卡来,递到聂小菊手上,说:“这是三十万,是董局长特意留给我的,现在它已经属于你和杨聂了,你要把它藏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聂小菊的眼睛就闪了闪。她也许觉得,有了这三十万元,杨登科进去呆上几年那就非常合算,一点也不冤了,按常规在外面工作十年八年,全部工资算拢来也不过十万八万的。
杨登科原打算将龙卡交给聂小菊后,把那盘带子也递给她的。那部录音机刚才已被他扔进垃圾筒,只留着这盘不大的带子还揣在怀里。可看到聂小菊接过龙卡时眼睛里闪动的亮光,杨登科心里不觉沉了沉,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惧。这个女人太容易被金钱打动了。杨登科没经历过也听人说起过,容易被金钱打动的人往往不太可靠,是托不得大事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至亲至信。
杨登科一时又下不了决心了。
可两人拥抱片刻,分了手,聂小菊已走出去几米了,杨登科又把手伸进口袋,悄悄捏住那盘带子,轻轻喊了一声聂小菊。
聂小菊当即回过头来。杨登科心里像被什么锥了一下,他看见聂小菊满眼是泪。聂小菊奔回来,投进杨登科怀里,泣不成声道:“登科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这个家的,你不用担心我们母子,我们等着你早日回来。”
这句话让杨登科备感欣慰。他不再犹豫,一手搂着聂小菊,一手掏出了那盘带子。
也是鬼使神差,杨登科脑袋里忽然又想起为了做上学校教导主任,聂小菊自己跑到董志良那里去,求他去找教育局领导给自己说好话的事。这个女人不仅对金钱感兴趣,对权力也是情有独钟。凭经验和直觉,杨登科意识到迷恋权力和金钱的女人,有时比痴迷权力和金钱的男人更可怕,更靠不住啊,虽然这个女人是自己的老婆。
杨登科将那盘带子重新放回到了口袋里。
杨登科绝望地咒着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次突然到来的变故,让自己对什么都疑神疑鬼了?这世上最无可救药的恐怕就是人了。贪婪。自私。焦虑。怯懦。患得患失。首鼠两端。得意时倨傲,失意时自卑。崇拜权势,欺压弱小。看重金钱,藐视贫穷。貌似强大,其实不堪一击。怀疑一切,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杨登科无奈地跟聂小菊分了手。他在街旁徘徊了好一阵,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盘带子才妥。他甚至后悔不迭了,早上不该一念之差冒出这么个馊主意,害得自己煞费苦心,左右为难,多出这番周折来。
后来杨登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同学钟鼎文,觉得把带子托付给他应该是放得心的。他于是上了一辆的士,去了城西派出所。
钟鼎文并不清楚最近杨登科身上发生的一切,却已经知道杨登科的主子董志良进了市委常委,而且风闻他有可能要做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因此一见杨登科,钟鼎文就拍着他的肩膀,说:“登科好久没见你的影子了,是不是董领导成了市里的核心领导,你也跟着身价看涨,烧香的人多起来,忙得抽不开身,顾不上老同学了?”
杨登科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随便应付了两句,正要道出自己的来意,只听钟鼎文又说道:“机关里都说董领导以后会做副书记,分管我们政法这一线,该不会有假吧?登科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进步,老兄我也是出过力气的,以后可要在董领导那里替我多美言几句,让我这个老派出所所长也进步进步,到市局去补个有点油水的缺。”
钟鼎文本来是跟杨登科开惯了玩笑的,并不一定真要通过他去巴结董志良。可杨登科却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来派出所的初衷。他假设自己就是钟鼎文,而董志良已经做上了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恰好自己手头有一盘记录着顶头上司不可告人的隐私的带子,我是将它留着,等到朋友从里面出来后还给他,还是交给上司,为自己今后的晋升铺下一条黄金通道?理智地分析,杨登科觉得钟鼎文决不是那种人,可如今世风日下,人心叵测,有些人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杨登科设想着,万一钟鼎文为了自己的前程,卖友求荣,把这盘带子交到了董志良手上,自己这一辈子岂不是彻底完蛋了?
杨登科期期艾艾告别钟鼎文,出了派出所。
杨登科想到了杨前进。也许只有他是靠得住的。
然而见了杨前进,杨登科又下不了决心了。他瞧瞧杨前进那张稚气未消的脸,觉得他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却还是嫩了一点。嘴巴没毛,做事不牢,一盘带子虽然小,可里面却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杨前进心不在焉,将它泄漏了出去,或是弄丢了,岂不要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