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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干过那种事……王处长,我当警察五年,连枪都没摸过几回。这一下就两条人命!一个杨一学,一个写这封信的人。我不行的!我干不了!赶紧把那五个人从死牢里放出来吧!我们再开一个记者会,承认错误说抓错了人,一切还来得及!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去抓真正的绑匪啊!”赵志勇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不可能。”

“要不……对,我可以告他,他敲诈勒索警察!正大光明地给他判刑!”

“你想让杨一学顶包的事见光?”

赵志勇哑然,只能惶恐地看着他。

“这件事没别的办法。杨一学的口供是你伪造的,五名囚犯的押解手续也是你亲自办的,每一份移交手续上都写着‘赵志勇’三个字,你不想干也得干。明天你必须去见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有照片,照片和底片都要拿到手,最后把人也处理干净。”王科达轻描淡写地说完,转身就走了,好像刚刚只是交代他去见个朋友那么简单。

赵志勇一个人站了很久。他仿佛看见了一只摇着尾巴想进屋的看门狗,主人心情好时,也许会让它站在门口朝富丽堂皇的屋里看两眼,但是狼群袭来,狗便被扔出去当挡箭牌,而身后那扇门也就关上了。

匿名信虽然看不出对方身份,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共党,否则早就跳出来大做文章了。只要不是共党,这件事就好办,这是齐副局长和两位处长的共识。

齐升平在烟灰缸里烧掉照片,然后把那一页信纸给了钟百鸣:“把信还给赵志勇。明天让他按信上说的去。”他特地又强调了一句:“记住,是他一个人。”

钟百鸣立刻明白了:“这件事就是他和寄信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如果将来出了问题,赵警官会一个人顶在前面,和警局没有任何关系。”

午餐时间,钟百鸣把赵志勇带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给他点了一份最贵的牛排,然后把那封匿名信还给了赵志勇。赵志勇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木然地坐着,等着他替王科达下命令。但是钟百鸣并没有下任何命令,而是向他诉起了苦衷。

“这件事说起来背后复杂。也就是对你,我才透露一点。绑匪是政府的人。我们不可能把自己人抓起来,承认绑架案是我们自导自演的吧?”

赵志勇一脸诧异。

“背后牵扯诸多,一旦曝光,恐怕会是地动山摇。所以王处长说的也有道理,写匿名信的人和他手里的照片必须消失。”

“那……那我们就说暂时没有抓到绑匪,悄悄把那五个人放了,这样也不行吗?”

“那只会让人质疑警察局的办事能力,局长和副局长不会同意的。王处长的办法虽然极端,但是保险。再说你也知道,我来警局时间不长,就算我反对也未必能管用。”

“可我觉得灭口实在不是个好办法,一步错,步步错,我会越陷越深的。王处长只想把事情解决干净,他不会管我的死活。”

“勒索信是个意外。这种时候只能选择顾全大局,切忌妇人之仁,因小失大。毕竟,党国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更何况我根本不关心什么绑匪,什么杨一学,还有这个写匿名信的人,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关心的是你,我不想你的下半辈子都被人勒着脖子度过啊!”

钟百鸣说得很诚恳,赵志勇一时忘了恐惧,竟有些感动。他想了很久,最后问道:“处长,如果将来有一天出了事,我知道自己会是被推到前面去顶罪的人。我只想问一句,到那个时候会有人救我吗?”

“我当然会救你!”钟百鸣说得不假思索,“以我的身份,有些不该说的秘密我也对你说了。我真心待你是自己人,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赵志勇总算找到一丝安慰:“我明白,警局里也只有您是真心为我好。”

“放心吧,你不会越陷越深。过了这一关,你今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顺利。”

赵志勇只觉得钟处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这件事钟处长并没有做错什么,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不该答应王科达。现在能不能过这一关,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前途,还关系到钟处长的前途。赵志勇最怕自己辜负人,这让他活得畏缩拘谨,但在某些情况下,他又会矛盾地、莫名地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孤胆侠气。

一下午,顾耀东都暗暗盯着赵志勇的一举一动。赵志勇没再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只是闷头坐在座位上,手里一直拿着一把小铁锁,反复地打开,锁上,打开,又锁上。

快下班了,他也终于做出决定了。其实已经没有选择,只是那封匿名信揣在兜里随时都让他心惊肉跳,他不想把这个肮脏可怖的东西带回家。于是他把信封放进了抽屉,然后又把桌上印泥印章一类的私人物品也收了进去,最后,用那把纠结了一下午的小铁锁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