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剃刀的边缘”(第11/13页)
马祖尔回来时,希姆莱说,他会立即从拉文斯布吕克释放一千名犹太妇女,但是要求对这些人到达瑞典的消息严格保密。因此,他建议把她们称作“波兰人”,而不是“犹太人”。马祖尔想,这样的预防措施是典型的希姆莱做法,他仍然不希望因为犹太人的问题而招惹麻烦。
四点三十分,施伦堡开始担心,待在格布哈特疗养院里的贝纳多特肯定要不耐烦了,他已经等了一整夜。五点,希姆莱向马祖尔告别,和克尔斯滕一起走了出来。
“啊,克尔斯滕先生,我们犯了很多严重的错误,”希姆莱长叹一声,大喊道,“我们希望德国强盛而安全,但我们却正在身后留下一堆废墟,一个正在崩溃的世界。不过,整个欧洲应该按照一个新的标准联结在一起,这仍然是千真万确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始终希望做得完美无缺,但经常不得不违背我的真实信念而行动。相信我,克尔斯滕,这真的并非我的本意,对我来说,这非常痛苦。但是元首命令必须这样做,而戈培尔和鲍曼则对他施加了负面的影响。作为一名忠实的战士,我必须服从,因为如果没有服从和纪律,那么任何国家都无法生存。现在,我有权决定的只是我应该活多久,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了。历史将对我做出什么评价?心胸狭窄的小人一心只想报仇。我高瞻远瞩,为德国创下了许多丰功伟绩,但他们传给子孙后代的却是扭曲篡改的版本。其他人做下了许多坏事,却把对他们的谴责堆在我的头上。德意志民族最优秀的分子与国家社会主义同归于尽,这是真正的悲剧。那些活下来的人,那些即将统治德国的人,对我们丝毫不感兴趣。盟国可以任意摆布德国。”
希姆莱疲惫地坐进汽车,像是最后一次似的伸出手。“克尔斯滕,衷心感谢你多年来对我的精心治疗。”他的眼里含着热泪,“我最后想到的是我可怜的家人。永别了。”
希姆莱和施伦堡来到疗养院时,太阳正在升起。贝纳多特觉得希姆莱看上去精疲力竭,但却有些不安。党卫军全国领袖仿佛是猜出了他的心思,说最近几天自己几乎没合过眼。他们坐下来共进早餐。尽管希姆莱一直不由自主地用指甲轻轻叩着门牙,但疲劳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胃口。
不知何故,希姆莱拒绝了贝纳多特提出的那些并不过分的要求,不同意把斯堪的纳维亚的囚犯从丹麦送到瑞典。随后,他主动提出把关押在拉文斯布吕克的所有妇女交给红十字会。仅仅几小时前,他还只同意释放一千人——然后,他便回卧室休息了。
中午刚过,希姆莱派人叫来了施伦堡。党卫军全国领袖躺在床上,痛苦地看着施伦堡说,他觉得身体不舒服。
“我再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施伦堡恼怒地说。他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安排秘密会谈,可是却毫无结果。
稍后,当他们的汽车沿着拥挤的高速公路向附近的指挥部缓缓前行时,希姆莱说:“施伦堡,我害怕即将发生的一切。”
“那会给你行动的勇气。”
希姆莱一言未发。
晚饭后,施伦堡开始批评卡尔滕布鲁纳“坚持不惜一切代价撤走所有集中营囚犯的这种盲目而不现实的态度”,他说,这是一种犯罪。
“施伦堡,别说了,”希姆莱像一个受到责备的孩子似的说道,“因为布痕瓦尔德和贝尔格—贝尔森没有撤空,希特勒已经生了好几天的气。”
在所有集中营里,国际红十字会目前最为关心的是萨克森豪森和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它们刚好位于朱可夫进攻柏林的必经之路上。红十字会代表菲斯特医生赶到萨克森豪森时——位于奥拉宁堡城郊,距地下掩体仅十九英里——已是4月21日凌晨三点了。一些囚犯已经被赶出了营房,正在大雨中整队,准备出发;往东十英里开外,朱可夫的大炮正恶狠狠地怒吼着。菲斯特当即请求集中营指挥官、党卫军上校凯因德尔把萨克森豪森移交给红十字会。但凯因德尔拒绝了。他说自己要执行希姆莱的命令,在俄国人到达之前,撤走除医院之外的全体集中营人员——而就在此时,在古特哈尔茨瓦尔德,希姆莱正向马祖尔保证说,集中营的撤退行动已经全部停止。
将近四万名囚犯——面黄肌瘦、疾病缠身、衣衫褴褛——排成两条长队。看守驱赶着他们,在倾盆大雨中朝西北方走去。跟不上队的立即被打死,扔进了壕沟。菲斯特医生尾随着这支悲伤的队伍。刚走出四英里,他便发现了二十具尸体,都是头部挨了一枪。
“当自己的妻子被奸污时,丈夫甚至不起来反抗,这样的人有什么用?”是戈培尔在说话。在庆祝希特勒生日那篇花言巧语的演讲中,他曾预言,一个奇特的胜利将从表面的失败中产生。刚才,他又迈出了合乎逻辑的下一步。他痛苦地向自己的副官们承认,战争已经不可挽回地输掉了——这不是希特勒的原因,而是人民让他失望了,“国家社会主义的所有计划和所有观念对于这样一个民族来说过于崇高……现在,他们得到了应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