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很可能是一次决定性会议”(第7/12页)

夜色清冷,繁星满天,七百名准备飞往雅尔塔的与会者登上了二十架美国巨型客机和五架英国“约克”式。黑暗的飞机场上,气氛非常紧张。因为美国情报部门报告说,希特勒已得知三巨头会议的确切地点。三天前,由亨利·迈尔斯中校进行的试航差点毁于一场灾难。飞机在克里米亚半岛的萨基机场着陆后,迈尔斯发现机身上有很多高射炮打出的枪眼。也许是顺风曾把他带到了德国人占领的克里特岛上空,也许是土耳其炮手们误把他当成了德国人。

十一时三十分,卢卡下起了冰冷的细雨,第一架飞机起程前往萨基,全程一千三百七十五英里。其他的飞机拉开均匀的间距,相继起飞。他们的飞行计划要求先向东飞三个半小时,然后向北转弯九十度,避开克里特岛。总统的座机于凌晨三点三十分出发,丘吉尔的座机紧随其后。没有护航机,灯光全部熄灭,巨大的运输机很快就消失在了细雨蒙蒙的黑暗之中。随着发动机的嗡嗡声逐渐消失,在将近七个小时之内,美国总统的命运将无人知晓;所有飞机都禁止使用无线电。

前一半航程平安无事。但是不久,六架P-38战斗机在希腊山区上空与罗斯福的C-54会合,随后,这七架飞机的机翼上都开始结冰。一架P-38的一个发动机失灵了,离开机群,返回了雅典。特工人员十分担心,考虑叫醒总统,让他穿上救生衣。但是,危险过去了。克里米亚时间(比马耳他时间早两小时)刚过正午,飞行员对准萨基机场附近的一个无线电发射台做了个九十度的转弯——这一动作表示自己是朋友。

十二点十分,罗斯福的座机在一条类似砖地的水泥跑道上着陆,然后滑过覆着冰的狭长路面,在离尽头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田野里没有树木,空荡而阴沉。当飞机滑向停机坪时,机上乘客可以看到身着漂亮制服的俄国士兵站在机场周围,手里握着冲锋枪。一个红军精锐团立正站好,一支大型军乐队奏起了威武的乐曲。外交人民委员(9)维亚切斯拉夫·M.莫洛托夫、大使哈里曼和斯退丁纽斯登上飞机,欢迎总统,并告诉他斯大林元帅尚未抵达克里米亚。

十二点三十分,首相的巨型客机在六架P-38的护送下降落了。丘吉尔走向罗斯福的座机,看着他乘电梯下了飞机,然后由警卫队长迈克尔·赖利搀扶着上了一辆根据租借法案提供给苏联的美国吉普车。仪仗队队长向两位西方首脑致欢迎辞,乐队奏起《星条旗永不落》。吉普车从队伍前面缓缓驶过,丘吉尔在一旁步行,他的嘴里叼着一支八英寸长的雪茄,就好像一门小钢炮。

随后,罗斯福换乘一辆轿车,前往七十五英里外的雅尔塔。一路上没有任何其他车辆,很多武装哨兵身着厚重的长大衣,系着腰带,以一百码的间隔依次站在路边。一些哨兵戴着羊皮帽子,其他人的帽子都是鲜亮的绿色、蓝色,或者红色。总统的豪华轿车经过时,每个哨兵都迅捷地行持枪礼。安娜·伯蒂格拽了拽父亲的袖子。“看!”她惊奇地说,“有那么多女孩!”站在十字路口的是些穿着制服的女孩,每个人都拿着两面旗,一面红色,一面黄色。如果路上很安全,巡逻的女孩就用黄旗指一下轿车,然后将两面旗都塞进左边腋下,用右臂轻快地行礼。这让美国人印象深刻,也使他们对总统的安全放心多了。

路程的前三分之一是绵延起伏、积雪覆盖的旷野,让人不禁联想起美国的大平原。不过,与美国不同,这里的田野点缀着很多被击毁的坦克、烧坏的建筑、炸坏的货车,以及战争的其他遗物。车子经过克里米亚首府辛菲罗波尔之后,开始沿一道崎岖的山脊蜿蜒而行。从另一侧下山之后,车队开过了黑海边的许多农庄,然后沿着海岸向南驶去。晚上六点左右,车队穿过雅尔塔,继续南行两英里,最后抵达里瓦几亚宫,这里将成为罗斯福的大本营。这座宫殿有五十个房间,由克拉斯诺夫按照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风格设计,于1911年沙皇尼古拉在位时建造。这座巨大的白色花岗岩建筑物矗立在海拔约一百五十英尺的基石上,紧邻浩瀚的大海和陡峭的群山。在斯退丁纽斯眼里,这是一幕让人无法呼吸的景色,使他想起了太平洋海岸上的某些地方。

革命成功之后,里瓦几亚宫改成了工人阶级的结核病疗养院。德国人将其洗劫一空,甚至连墙上的嵌板都拆了下来,只留下了两小幅画和一群群的蟑螂。在过去的十天里——在大使哈里曼的女儿凯蒂的监督下——俄国人从莫斯科大饭店运来各种家具设备,还调来一大队泥水匠、管道工、锅炉工、电工,以及油漆匠,将毁坏的窗户和墙壁修饰一新,并且修理了供热总站。至于蟑螂,则留给了爱干净的美国人。停泊在塞瓦斯托波尔的一条美国海军辅助舰“卡托克廷”号上的船员们,彻底消灭了这里的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