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密支那松山(第2/6页)
被安排最先渡河的,是水上源藏少将和他的旅团(步兵团)司令部,以及伤员、非战斗员、后勤人员等,第二天为第114联队总部、军旗中队等,第三天则为全军。原第三机关枪中队中队长广中清大尉被任命为后卫大队的大队长,负责掩护。自知难以生还的广中大尉下令掩护部队人员,可将遗物和绝命书交给渡河的人员。广中所部后在8月4日中国军队的大举总攻斗中被全歼,无一幸免。
由于日军选择夜间乘大雾实施渡河,而且水上源藏指挥得当,中国军队虽然有零星部队不断对日军进行打击,但直到第三天才发现日军在全线撤退,只得仓促对其发起总攻击,此时很多日军已经逃走。应该说,日军撤退的隐蔽性是很高的。
最初的撤退是按照计划进行的,日军第56师团炮兵部队渡过伊洛瓦底江后,还在江对岸设置了炮兵阵地,把所有残存的炮弹都射向中国军队的方向,作为对后续撤退人员的支援。
但是,这个预定的秩序却没有得到完全的遵守,以至于大量日军未能及时撤退,成为中国军队反攻时的牺牲品。这主要是因为密支那的激战已经让残存日军的神经绷紧到极点。所谓拼死防守,一定程度上已经是惯性使然。此时,忽然得到通知可以逃生,许多人顾不上通知友军就开始向江边撤离,争抢渡河,造成极大混乱。而此时伊洛瓦底江正在涨水季节,江面宽阔达六七百米,浊流滚滚,远处中国军队的炮火又不断逼进。渡口的日本工兵纷纷自己逃命,只有极少数人还在试图维持秩序。这一切都使突围在后半程成为一场逃跑大竞赛。原第114联队副官平井郁郎大尉将其称为“密支那战役中最悲剧的一幕”。
中国远征军攻占的密支那,上方为伊洛瓦底江。
第114联队第二机关枪中队最后一名军官田中中尉,率领所部最后十名部下抢到一个木筏,开始了争渡。他把两名腿部负伤的部下放置在木筏中央,左面四人,右面四人,用简易的木桨划动前进,自己在尾部用竹篙撑筏离开岸边。仅仅走了不到300米,木筏在水中开始打转。无法操纵的日军只能任其顺流而下。不久,木筏撞上了水中的障碍物,一头顿时翘了起来。尽管日军大多出身水边,但对于这种平地木筏的操作却毫无经验,手足无措之中,两名伤员和四名右侧的日军落入水中。其余几名日军士兵勉强支撑,希望水流帮助木筏复原。正在此时,隐藏在岸边的中国军队开始对田中中尉等射击,田中的手臂中弹,落水。由于泳技娴熟,危机中田中爆发了极大的潜力,带着一处贯通伤依然拼命挣扎,被附近正在撤离的工兵信田伍长所乘木筏发现救起,而他的十名部下从此踪迹全无。田中是该中队唯一的幸存者。
(图为日军回忆录中所绘)
平井郁郎大尉是走在最后的少数人员之一,他本来负责携带全部花名册,奉命在部队“全灭”的时候,负责向总部报告战败经过。但是,密支那守军选择突围让他的使命失去了意义。因此,8月3日晚,他被派往城北通知失去联络的松木正信小队撤离阵地。一路上,路边都是被炮弹打倒的树木、残垣,平井需要不断避开飞来的炮弹,多次迷路,只能依据枪声定位寻找目标。当初风景秀丽的密支那已经不知去向。费尽辛苦完成任务之后,回到守备队司令部的平井发现此地已经空无一人——司令部撤退的时间定在当晚10时,此时已经是12时,该处人员早已撤往河边。赶到伊洛瓦底江边的平井发现这里一片混乱。他在堤岸的旁边发现一个竹筏,十余名日军正在那里张望。丸山大佐也在竹筏上,看到平井,喊了一声:“快点儿上来。”平井还在按照礼节在水边行礼报告:“我回来了……”得到的回答依然是不耐烦的“快点儿上来”,他这才发现丸山似乎没有心情听他的汇报。平井上筏的时候引发了剧烈的晃动,缅甸船夫连忙用力撑住筏子,但丸山依然是一副活死人的模样,筏子上面的人皆是无言。
周围混乱的抢夺,哭嚎声,炮弹的爆炸声,让任何指挥命令或任何试图恢复秩序的努力都是徒劳,丸山除了做活死人,又能做什么呢?平井在那一夜,看到的是一片真正的败亡之相。
密支那日军争抢木筏,开始逃跑大竞赛(图为日军回忆录中所绘)。
到达岸边的时候,传来了水上少将的死讯。8月1日,水上少将率先头部队撤退到伊洛瓦底江东岸的农塔落,在那里协调部队渡河。3日,第114联队本部渡河(不含联队长丸山房安大佐),水上少将还曾到那里,拜谒突围而出的军旗,随后在东岸的一棵大树下举枪自尽。死前,他向第33军和缅甸方面军司令部发了电报,承担了撤退的责任。尔后,他将自己最后的撤退命令亲笔抄写一份,由传令兵交给丸山大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