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洛之一(第4/5页)
“敌军重兵从未曾预期的方向突然出现,冈田大队长将部队一分为二,在拉加苏方向留下了第8中队(中队长福田秀良中尉)与中国军队周旋,将主力回收,向敌军渗透的方向疾进,迅速控制百贼河南岸高地。当时大队的兵力,前一年经过改变从四中队制改为三中队制。将福田中队留在拉加苏附近后,就算加上机关枪中队和大队炮兵队,和敌军对阵的总兵力也不算充裕。”
拉加苏之围不攻自破。
虽然如此,日军大部队的增援还是拖住了第65团的脚步。
由此可见,在有地形依托的情况下,日军的抵抗还是十分顽强的。史迪威的平推战术,在丛林战中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史迪威是个明白人,他自己其实也对这样的战术颇为怀疑,在布置攻击任务的会议上,他把这个战术称作“掏耗子洞”——日军一个个部署在丛林中隐蔽而密集的机枪巢,正像一个个耗子洞,这个活儿可不轻松,中国人不愿意干,美国人,更不愿意干。
也许他布置这样的战术,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更有效地消灭日军,而是防止他的中国部下回避战斗。只是远征军将士的表现,让史迪威后来赞扬中国有最能吃苦耐劳的战士,只要给他们合理的装备和训练,他们即使不能比美军打得更好,也至少不会比美国人打得差。不知道几年以后在朝鲜长津湖畔被志愿军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美国兵,会不会想起史迪威的这个评价来。
信任的建立,也是要有一个过程的,也是相互的。从于邦的孙立人到百贼河的傅宗良,中国人在用自己的战绩建立着这种信任。史迪威也在同样努力地建立着这种信任——新平洋小盆地上新修了一个小型机场,天天都有联络机在此起降,里面坐着情报员或联络官,有时孙立人等将领也会随机视察前线,而返航的飞机通常则会带回危重伤员,伤员一下飞机就马上住进这里的总部医院,许多伤员就是因为跑赢了流逝的时间而得救。这种情景,几十年后很多远征军老战士依然记得,这种从未有过的待遇赢得了他们的好感。
在和傅宗良对峙的时间里,日军紧急调动后方的补充兵充实到第一线。然而,井上大尉看到,这些本来正在进行训练的补充兵因为仓促上阵,用的都是充作教具的老式步枪,这些枪因为太过陈旧,连枪上的菊花徽都被拆除了。这些日军补充兵的枪有些不得不用麻绳拴着挂在脖子上。一次双方小规模的战斗之后,被迫后撤的日军看到中国兵拿着这样的枪哈哈大笑。
正常情况下日军一个大队的战斗力要超过国民党军一个团,豫湘桂战役甚至能够打中国军队一个师。但那指的是中国战场上连中正式步枪和巩县兵工厂出产的手榴弹都配不齐的中国军队。像第65团这样连长、排长都带着航空地图,随时可以呼唤飞机来轰炸的中国军队,这个概念显然不适合。
井上咸大尉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其后,不祥的预感得到证实。1月25日,中国的春节那天,中国远征军部队突然出现在日军前进阵地和主阵地之间,并将其切断。井上咸大尉如此回忆当时的情景:
“长尾中尉指挥的前进阵地与本部之间被敌军侵入,双方的联络中断。与此同时,敌军大部队绕过正面阵地,从阵地东侧南下,包抄我军侧背。看到这种战局,大队的指挥官们立刻意识到必须尽快打通与长尾所部的联系,带上他们迅速后撤,否则难免灭顶之灾。”
打通胡康河谷西口后,向孟关边修路边前进的远征军部队。
插入日军两部之间和迂回敌后的,为第65团第二营营长窦思恭指挥所部,他们本来留置在康道守护渡口,但全营求战心切,经傅宗良请示史迪威和孙立人,将该部作为生力军投入对日军第三大队的攻击之中。尝到迂回作战甜头的傅宗良,没有把第二营一千多名战士像添油一样加到进攻正面,而是命令他们穿过渺无人烟的原始丛林,向百贼河南岸日军阵地的后方穿插。
不过,此时,第65团的指挥权已经还给了廖耀湘,这位将军立即批准了傅宗良的计划。在国内战场,大多数国民党军队不敢进行这样大规模的敌后穿插,第一是因为部队主官缺乏控制下层兵士的能力,第二是因为没有这样的技术。
在缅北作战的远征军部队,可算是当时国民党军中控制力最强的部队。以新一军为例,官兵的思想非常一致——为归国而战。能够有这样一致的思想,一致的向往,使这支部队产生了一种知道为何而战,紧密团结的灵魂,这恰恰是很多脱胎于军阀部队的其他国民党军所缺乏的。这个灵魂使新一军的战斗力在缅北发挥得淋漓尽致,也隐含了这支部队在内战中失去抗日战场上活力的原因之一。所以,新一军敢打穿插。同时,他们也有这样的技术。第65团第二营部队的军官都携带有精确的地图和高效指南针,可以在丛林中准确地找到前进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