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6/7页)
义勇军的战士在大门外跳下马,冲进院内,我方在明,敌人在暗,因为空间狭小,又没有什么隐蔽物,好多战士守在门外,没办法冲进来,所以说,这个争夺战有一定难度,也颇费时间。
日本开拓团的拓民分躲到各个房里,女人哭,孩子叫,与枪声混杂在一起。
队长命令战士,不要靠近窗门,不要强行冲入,往屋内投掷手榴弹,事先也吩咐战士,尽量辨明屋内情况,避免伤到那些拓民,尤其是女人和孩子,但战斗打到这种交织状态,战士们能听吗?在他们眼里,日本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事实上也不怪战士们如此仇视,好多开拓团的妇女,见到当地人路过她们的住处,指骂着或扔石头。一些开拓团的孩子,自小就信奉武士道精神,欺强凌弱,常把当地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
井田没有与拓民们在一起,而是选择了战斗,他对犬养说,作为关东军退役的老兵,他不能畏缩,要用鲜血和生命验证对天皇的忠心,他捡起一枝大枪,只可惜,他的狂热还没得到充分的发挥,就被手榴弹炸昏了头,同在一个屋内的两个日本兵毙命,他受了伤,懵懵地爬起来,摸索着,从屋内走出来,在院内的空地,摇晃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狂喊着:
“给我一支枪,喂,哪个混蛋在我身边,快给我一支枪,我要把这些支那人统统杀光,枪,我要枪,我要刀……我……我是关东军的爆破专家,我研究的炸弹,威力无比,我的炸弹就是对付支那人的……”
义勇军战士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人,以为他是个疯子,后听他说的是日本话,“砰”的一枪,再看那个井田,应声倒下,只能去阴间炫耀了。
犬养躲在上房,屋大墙厚,身边仅有五个日本兵了,其中有两个机枪手,抱着歪把子机枪,疯狂地向外扫射。听到外面接连不断的手榴弹爆炸声,犬养心中的恐惧自不用说,他靠在一个墙角处,这是屋内最安全的地方,稍一偏头,透过破碎的窗纸,可看到院内,日本兵的死,他看到了,井田的死,他也看到了,他知道自己死期到了。此刻,他不能不想一想,当屋内所有的士兵都战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义勇军冲进来,他该选择怎么个死法,是举刀迎上去,被乱枪打死,还是硬充脸面,切腹自尽……不,不,这都不是他所希望的,一句话,他不想死,但死亡已逼近,他能逃脱的吗?有人说,人临死时,有很多奇怪的念头,就说这个犬养吧,不知为什么,惊恐之余,脑海中,竟突然闪出一个女人的影像,是雪兔?不,不是雪兔,雪兔一年前离开吉林市,他虽喜欢她,却不能娶她,又没把她从“圈楼”赎出来。她倒没怪怨他,不过却不辞而别,去了哪里,她也没说,后来,犬养听说,雪兔在奉天,还做妓女。身为军人,本来就铁石心肠,他没有理由再去想雪兔了。奇怪的是,他现在竟想到……不是雪免,是另一个女人,很丰满,很有满洲女人味,这人是……是马明满的相好,三丫子……怎么会想起她呢?他与三丫子并熟悉,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半月前……为什么会想起三丫子呢?莫非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
外面的爆炸声停下了,刚才从窗口射进的子弹也没有了,听得出,现在只有歪把子机枪点射的声音。
犬养向外寻望,院内除了横倒竖卧的日本兵尸首,义勇军的身影不见了,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怕上义勇军的当,不敢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有炮声传来,他意识可能是吉林的援兵到了,又不敢确定,挥手示意一个日本兵出去探看。
那日本兵打开门缩头缩脑,往外寻看,屁股挨了犬养一脚,被踢了出去……
就在义勇军即将结整大院内的战斗时,吉林来的援敌,已从南面压过来,打阻击的分队边打边撤,派人向马明金报告,马明金命令阻击分队,不能退进屯子里,那样容易被敌人形成合围,按原计划,先行撤向山里。随后,他叫回在大院指挥战斗的大队长,令其立即收拢队伍,大队长说再给他一点点时间,便可消灭残敌。马明金说来不及了,阻击分队撤走,南南的敌人很快就过来了,西面和北面也发现了敌人,现在已是三面受敌,太危险了。大队长好不懊丧,记得常富临走时,对他说,这个大院,常家人短时间是回不来了,与其落在日本人手,还不如砸它个稀巴烂。还有大院内的东西,义勇军有用得着的,最好都拉走。放过几个日本人不说,就冲那些吃用的东西,大队长能不惋惜吗?
枪声越来越近,偶尔有炮弹落下,只是这炮打得漫无目标,几处草房燃起了火。
马明金率队出了屯,向东面撤退,大约走出三里多地,他勒住马头,转过身,用望远镜回望,清楚可见成队的敌人,涌向屯子,还有一部分敌人,已尾追过来。他暗叹,要是晚撤半个时辰,很可能就被敌人围在里面。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已脱离险境,因为从敌人援兵的数量上看,这是一场大规模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