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7页)

李明强看那保温桶似的身影,断定是老班长刘根柱,心里不免有些发酸,泪水涌上了眼眶。

嘹亮的军号声撕破了夜空,整个军营随着军号撕扯夜幕的颤音亮了起来。警通连两层小楼的灯几乎是同时,“唰”地一下全亮了。李明强走到刘根柱蹲过的地方,借着灯光,看到地上一大堆烟头混着一大堆鼻涕和黏痰,李明强冲着这滩“污秽”,行了个庄严的军礼。

吃过早饭,连队召开欢送老兵会议。连长、指导员、副连长轮流讲话,退伍的老兵、留队的战士代表轮流发言,会议开得很沉闷,好像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大石头。会后,连长说:“唱个歌,活跃一下!

“谁指挥呢?”连长扫视着马扎上的队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全连官兵说:“以前都是刘根柱指挥,也没培养个接班人。”

指导员又看了全连一遍,说:“这样吧,李明强接了刘排长的班儿,就李明强来指挥吧。”

李明强也不推辞,从队伍的最后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朗颂:“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蒙蒙,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同志们,就让我们唱这首歌,为我们的老战友祝福,为我们的老战友送行!”

李明强说到这里正好走到队伍的前面,接着领唱:“送战友——,预备——,唱!”

“送战友,踏征程……”全连官兵一齐歌唱,本来就被李明强的朗颂所感染,加上李明强那经过专业训练的指挥,这首歌唱得格外动情,格外悲壮,格外奔放,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连长说:“这首歌,是我当连长以来,全连唱得最好的一次,如果是比赛,肯定能在全团拿第一。刚才,二排长的朗颂,就让我噙了两眼泪,我们战友情深啊!我脾气不好,你们几个要走的同志,平时对不住的,请你们原谅,也请你们有工夫常回来看看,那时,我就不是你们的连长了,咱们是战友,是兄弟。”

连长说着又流泪了。指导员说:“好了,连长和我,全连官兵的心情都很激动。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炊事班已为复员的老兵包好了饺子,大伙回去准备一下,听吹哨开饭。

“就这样吧,散会!”

队伍一下子乱了,“嗡嗡嗡”响起了人们的说话声。李明强拉着刘根柱说:“排长,走,到仓库一趟。”

“小李,你给我留了很大面子。”刘根柱低沉地说。他看到李明强指挥唱歌那专业化的动作,想到自己在那场篮球赛后,对李明强的重重报复行为,感到惭愧。

“你说什么呀?排长。”李明强不解地随口说道。

“你指挥唱歌很专业。”刘根柱诚恳地说。

“嗨,别恭维我了。专业什么?是跟着节拍瞎胡拉的。”李明强满不在乎地说了,又觉得不合适,接着说:“是今天的气氛好。”

“不,你练过。”刘根柱坚定自己的知觉,说:“我要走了,你还要给我留个谜,是不是?”

“不是,排长。我真没练过。”李明强说,“要说练,也就是在戏校待过一段时间。”

“噢——”刘根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刘根柱是第一批要走的人,上午十一点半的火车。

李明强带刘根柱来到仓库,指着门后用铁丝打成“井”字型的纸箱说:“排长,走时把这个带上。”

“什么东西?”

刘根柱问。“收信机。”

“什么?”

“收信机,是个新的,你带回去好听听山外的消息。”李明强讲得很艰涩。

“你!”刘根柱的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跳:“你,你知不知道这是装备!”

“知道!”李明强喃喃地说。

“知道?我是怎么教你的!给我放回去!”刘根柱吼道。

“排长——”

“放回去!”刘根柱几乎跳了起来。

“排长,你听我说——”

“说什么?放回去!”刘根柱指着货架喊,唾沫星溅到了李明强的脸上。

李明强用胳膊擦一把脸,奔到货架前,指着上面的收信机说:“排长,你看,你交给我的数目一个不少。”

“这,哪儿来的?”刘根柱充满血丝的眼光不那么锋利了。

李明强说:“我把那三台旧收信机,拆装成了四台,上面查可以充数。要问丢的机件了,我就说拆下修机器了,准能过关。”

“你过个球!”刘根柱恨得照着李明强的胸脯就是一拳,愤愤地说:“这是军队,时刻都有拉动的可能,时刻都要准备打仗!作为团的通信分队,你通信不畅,就会误了大事!你有几个脑袋!”

刘根柱越骂越气,仰着头,指着李明强鼻子喊:“好,好啊,你聪明,你会偷梁换柱,人家查不出你,你拿得安心用得安心吗?你,什么标兵?是军队的蛀虫!蛀虫!你,你赶快,赶快给我放到原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