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河永逝(第3/8页)
虽然位处高官,但献之无心政治。
他喜欢书法,喜欢写字,他的志向是要超过爹爹。
后来,他可能实现了这个愿望。他喜欢曹植的《洛神赋》,曾手书一篇,成千古绝唱。谢安曾问他:“你的书法比你父亲怎么样?”
献之:“应该是不一样的。”有胜出之意。
谢安:“世人可不是这样评价的。”
献之轻轻道:“他们懂什么。”
由此可见,小王在书法上是颇为自信的。
人生在世,应有一长处,进一步可成为事业,退一步可养家糊口。当然对献之来说,事情简单得多,他不必为生计发愁,他写书法仅仅是因为爱好。
献之的爹爹羲之长期为会稽内史,献之生命中的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在会稽度过的。
山阴县为会稽郡治所,山川环抱,永和九年(公元353年)春的那次名动千古的兰亭聚会,更是使其名扬四海。
走在山阴的道路上,左右相望,湖光山色,相互映照,使人应接不暇。
献之,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原话是:“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魏晋名士都以老庄的宇宙观和人生观看眼前的世界,但终有细微的差别。
魏晋并称,时代风尚仍有不同;两晋同列,西晋和东晋自有分别。拿对山水的态度来说,虽然曹魏和西晋名士已经注意到它与内心奇妙的关系,但到了东晋时才形成山水审美之游的风尚,并由兰亭名士完成精神史上这最简约也最浓郁的一笔。
面对秀美的山川自然,东晋名士主动去欣赏它、爱惜它、赞美它。他们由心灵之虚到山水之实,再由山水之实入虚,最后进入形超神越的玄远之境。
当然,东晋人对山水审美的觉醒跟王朝从中原故土迁移到山水秀丽的江南也有直接关系。这也许是东晋这个王朝于忧伤中的意外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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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掾好游山水,而体便登陟。时人云:“许非徒有胜情,实有济胜之具。”晋室迁东南。东南多明山秀水,所以中国古代的名士,从东晋时代起,第一次有了主动欣赏和畅游山水的愿望,代表人物是谢安、王羲之、孙统、许询、谢灵运。其中,只有许询没有出仕,他最终成为一名职业隐士和山水漫游者。
本条中的许掾即许询。
许询,字玄度,高阳(今河北蠡县)人,其父跟随晋元帝渡江,本人则成长于会稽。
许询生活在东晋中期,无意为官,只爱山水,经常拄着竹杖登高爬低,游荡在晋代的名山大川。许询腿脚特别利索,所以时人这样说道:“先生不仅有高远的情趣,而且还有能体验这种情趣的强健的身体。”
许询与孙绰齐名,是东晋玄言诗的主要代表。《世说新语》注引《续晋阳秋》:“正始中,王弼、何晏好庄老玄胜之谈,而世遂贵焉。至过江,佛理尤盛,故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询及太原孙绰,转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辞,而《诗》《骚》之体尽矣。询、绰并为一时文宗……”
许询又与刘惔有深厚的友谊,并与王羲之、谢安、殷浩、司马昱、支遁等名士交游。
刘惔为东晋第一狂人,但最尊崇许询。许询曾来首都建康旅行,住在馆驿,刘惔每日前往探视交谈,自嘲道:“许玄度来,我成轻薄京尹!”
后来有人问刘惔,许询这人如何,刘答:“超过了传说的那样。”
及至许询离去,刘惔仍念念不忘,说:“清风朗月,辄思玄度。”
许询又曾与会稽王司马昱于风清月朗之夜共坐室中清谈,其辞清婉高远,更过平日,司马昱为其才情倾倒,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中造膝叉手,称其“妙绝时人”。
许询精通玄学,清谈口才又好:“许掾年少时,人以比王苟子,许大不平。时诸人士及於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王亦在焉。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许谓支法师曰:‘弟子向语何似?’支从容曰:‘君语佳则佳矣,何至相苦邪?岂是求理中之谈哉?’”由此可见许询的清谈功夫确实厉害,即使后来持王苟子之理而辩,仍是胜了(当时的清谈,重点已不在“理”上,而注重辩论人的口才本身)。
在那个时代,已形成一个惯例:你越隐居,朝廷越征你做官;你越隐居,名气就越大。许询也是如此。
隐居会稽山阴的日子,朝廷的征召就没断过,许询只好迁徙到永兴。
当时的隐士是非常注重寓所的环境美的。比如名僧康僧渊,在豫章隐居,按《世说新语》里的原话:“去郭数十里立精舍,旁连岭,带长川,芳林列于轩庭,清流激于堂宇……”环境美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