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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商议下来,决定采纳卢俊义、吴用提出的一个折中办法,让三名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大将林冲、杨志、阮小七称病留守军营,分统马步水三军,而其中又以林冲为主,暂署帅印。其余各营主将则俱随宋江进城。宋江很不乐意将帅印交于他手,哪怕是暂时的,但为全军也为自身的安全计,也只能同意了这个方案。
又忙了一天,安排好了营中的留守事务,宋江即带众将离营进城而去。行至新曹门外,早有一名招讨使奉旨在此等候,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延进城门,安置在了预定的驿馆内。
这个驿馆足有五六进之深,左右又有跨院,院里花香荫绿,廊曲径幽,十分雅致。各头领均安排为单间居住,一应起居设施及餐饮服务等都关照得很是周到舒适。依宋江看来,这起码是四品大员以上的款待规格了,不禁深感皇恩浩荡,那原本还有点悬着的心情也完全放了下来,倒觉得卢俊义、吴用他们的过分小心有些可笑,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却不想在这一派祥和的礼遇背后,事态已经起了严重的变化,一股巨大的危潮已悄悄地向他们逼来。
原来那蔡京自打发卜通去通过中书省向皇上呈递奏章后,就一面将情况通报给童贯、高俅,一面密切地掌控了皇上的举措。蔡京平日很注意结交内宦,与梁师成、杨戬等过从甚密,在大内中颇有耳目,掌握起皇上的动态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蔡京原以为,赵佶闻听宋江纵部斩杀朝官后,必将暴怒而施以严惩,从而将激起梁山泊义军严重的对立情绪。到那时他以平叛之名奏请赵佶下旨,武力解决宋江所部,就是顺理成章之举了。然而见赵佶没有那样冲动地行事,奏章递进去之后一天一夜都未见动静,直到次日才有派员去义军营地调查的消息传来,而执其事者偏偏又是坚决的主抚派宿元景。蔡京就认为不能再坐观,必须亲自出马去推波助澜了,否则大好时机失矣。
蔡京唤来童贯、高俅密议一通,三个人便一起去求见皇上。这正是宿元景二赴义军营地,去传达赵佶宽赦旨意的时候。赵佶听说是蔡京等三大员求见,料有要事,便传旨于延庆殿召见。
蔡童高三巨奸见了赵佶,便面色严峻开门见山地叩道,臣等是为宋江部属斩杀朝官之事而来,臣等以为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也。
赵佶一听是为了这事儿,漫不经心地道,诸卿忧国之心诚为可嘉,你们说的那件事朕已委派宿太尉勘查清楚,并做了妥善处理,卿等就不必忧挂了。
蔡京忙掠髯摇头道,不然不然,那宿元景与梁山泊中人私通久矣,焉得不为其开脱遮掩耶?吾皇切莫为其一面之词所蒙蔽也。那件事发生之后老臣颇觉严重,亦曾遣人密查,所得情况与宿太尉之言大相径庭。据老臣所知,所谓偷换御酒云云乃是子虚乌有,纯粹是梁山贼众为制造事端要挟朝廷编造出来的谣言。
正在这时,有内侍将中书省查问卜通的奏章呈上。在奏章中附有对卜通的讯词记录。卜通一口咬定,不曾有任何人偷换过御酒,此言纯属栽赃嫁祸。
这都是蔡京上下其手安排好了的,赵佶却哪里想得到。面对着这份查讯记录,赵佶当时就困惑起来。童贯、高俅趁机进奏,极言梁山泊义军之嚣张猖獗、不法不臣贼性依旧,称其接受招安是假,借机休养生息扩大实力是真,皇上若对其仁慈实乃养虎遗患,迟早会为其所伤,等等。
赵佶道,但那宋江明明是已将罪卒斩首,难道这不可表明其并无二志吗?
童贯道,那不过是宋江的缓兵之计而已,更说明这个人狡猾至极。高俅亦在旁帮腔道,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宋江有归顺之心,怎奈其部下皆为虎狼之徒,到时候鼓噪起来,也由不得宋江不反。
就这样,这几个人围簇着赵佶你一言我一语地叠加着耸听危言,将事情渲染得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似乎宋江马上就要挥师进攻汴京城池了一般。赵佶被聒噪得头昏脑涨、心烦意乱,挥手喝道,行了行了,尔等的意思朕听明白了,依尔等之见目下该当如何?
蔡京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依老臣看,先今皇上宜下果断决心,快刀斩乱麻。老臣闻宋江等贼首即将奉旨离开部队住进城中驿馆,此乃皇上绝对英明的安排。我们可乘这个机会,先将宋江等拿下。留在城外的部队群龙无首,是不难收拾的。
赵佶犹疑道,梁山泊义军本是奉旨进京接受招安的,到头来反遭剿杀,朕如此出尔反尔,将如何面对天下?
蔡京泰然笑道,自古兵不厌诈,圣上以招安之名将梁山泊巨贼赚至京畿一鼓歼之,可谓盖世奇谋,非韩信、诸葛再生而不能为也。天下臣民闻吾皇有此雄略,必钦然叹服,岂得有他言妄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