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两个小人是祸乱之根(第9/10页)

苏安恒来自于习艺馆(当初称为内文学馆),馆内的内教博士是从九品下,是流内官的最低一级,一般朝臣对他们总有几分轻视。

如此有分量的奏疏,却被他们占得先机,这让大部分朝臣感到羞愧难当。

同样是奏章,同样是为魏元忠等人申诉,苏安恒的奏章要比朱敬则的奏章来得更加猛烈。朱敬则的奏章主要是说魏元忠忠诚正直,张说也没犯什么罪,如果处罚他们,会让天下人失望。

苏安恒的奏章就激烈得多,对魏元忠的问题一带而过,矛头直指武曌本人以及张易之,说武则天刚登基的时候还像个纳谏的样子,晚年只喜欢那些说好话的人。忠臣们畏惧于张易之等人在朝堂不敢说话,私下里都很愤怒,而且赋税徭役太多使得老百姓精疲力竭,听信谗言、独裁专断使得赏罚失当,弄不好就要引起政变。

苏安恒来自于后宫习艺馆,他却突然上奏劝告武则天主动让位于太子李显。这道奏疏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重重地震响于每个人的心头。张易之这帮人看到苏安恒的奏章之后也是勃然大怒,都劝武则天杀掉苏安恒。此前,苏安恒要求武则天返政于太子的奏章写得也是锋利如刀,武则天终究还是没有杀他。

一个从九品的内官,为什么会有此突发性的谏言?事前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受人唆使,也就是说此举是他的一种自发性行为。武则天在阅完奏文之后,并没有如朝臣们所想象的那般愤怒,更多的是发自心底的震惊。

狄仁杰死后,所有的朝臣都摆出了明哲保身的姿态。在这种情形下,竟然有一个区区从九品的内官,敢于站出来挑战圣威,勇敢地上陈“逆耳”的忠言。

武则天私下召见了苏安恒,当面赞扬了他的勇气和直言。这让本来已抱着必遭诛杀或流放信念的苏安恒感到意外。他已私下与亲友们做了临终道别,做了赴死的准备。

在此之前,武则天之所以会给予狄仁杰最大程度的信任,是因为她知道,狄仁杰全无逼自己退位的意思和计划。

这一次意外地收到最低级别官员劝告退位的上奏,武则天隐隐地感觉到,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收拾的混乱局面。权衡之下,武则天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以不在意的态度,任它不了了之。

在朱敬则和凤阁舍人桓彦范、著作郎魏知古的担保下,武则天最终还是放过了苏安恒,展示了一位君主的度量。

谁都知道,只要武则天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她就不会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周帝国。所以,不论是为了呼应“天命”,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这都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让步。

经苏安恒这么一闹腾,武则天再也没心思审讯魏元忠和张说等人了。在苏安恒的奏文里,关于“二张”半句话也没提到,这算是有自知之明,或许这也是救他一命的关键所在。不过正是从这份奏折,武则天才真的警觉起来。

原来魏元忠等人并不是只想除掉张氏兄弟这么简单,背后或许有着更大的阴谋。魏元忠下狱,那么多人跟着蜂拥而上,要与他一起赴生共死,尤其是那个低级属官苏安恒说出的那么一番揭露她的话。

最后的审判结果下来了,张说和魏元忠等人一并治罪。魏元忠被贬往高要(今天的广东地界)当县尉,从宰相直接被贬为副县长。张说和太平公主的情夫高戬也被流放到岭南。

垂暮之年的魏元忠,第四次踏上流放之路。

临行前,他得到了一个向武则天辞别的机会。当双鬓已染白霜的魏元忠,身着便装,迈进大殿的那一刻,武则天心中有了隐隐的悔意。应该说,狄仁杰之后,她有意将魏元忠视为自己的股肱之臣,可是……

武则天忙令近侍给魏元忠赐座看茶。魏元忠虽是被贬之人,但她要给予一个老臣应有的尊严。魏元忠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喝了几口御茶后,凄然言道:“臣老矣,今向岭南,十死一生,陛下他日必有思臣之时。”

“元忠啊,你把最后一句话说明白一些,朕有些不明白。”武则天不解地问道。

魏元忠用手指着缩在武则天身后的“二张”,愤然道:“这两个小人,终究是祸乱之根!”

“二张”兄弟像两只受伤的四脚小兽,惊得屁滚尿流,赶紧下殿叩头如捣蒜,捶胸顿首,直叫冤枉,以此博取同情分。如果魏元忠这番话放在过去,武则天会认为这是对她的大不敬,对她权力的挑战。此时的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暴怒,可是对“二张”的爱怜之情还是会让她失去应有的理性。

魏元忠的临别赠言,激起了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内心的仇恨,他们决心全力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