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也是三国(第3/12页)
现在一无所获,刘存厚更加断定,这是蔡锷、罗佩金对他一贯轻视、疏慢的结果,自己要想出人头地,这些人就是拦路虎,绊脚石。
蔡锷在,肯定斗不过蔡锷,可是对罗佩金,我难道就没有斗过他的希望和可能吗?
看出了刘存厚的心思,一个部下趁机进言:“军长,你以为四川这个僵局就无法打开吗?我看会起变化的。”
刘存厚见他话中有话,忙追问有何破局之法。
此人道:“依在下看来,你军事上没有问题,现在身边缺的就是一位才智卓越、长袖善舞的谋略之士,所以政治上常处劣势。若能有高士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刘存厚一拍大腿:“你说的有道理,可我究竟去哪找这样的高士呢?”
部下要的就是这句话:“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正有一人要推荐给你。”
部下要推荐的人,名叫吴莲炬,任职于贵州,他与刘存厚还有一面之缘。刘存厚喜出望外,当即让这位部下帮助联系,并预先汇去旅费,请吴莲炬务必入川相助。
吴莲炬应邀秘密到达成都,见面后,两人连谈了三天。
当刘存厚问吴莲炬,有什么办法制约罗佩金时,吴莲炬呵呵笑了:“罗佩金早已身处险境,只不过他自己还糊里糊涂罢了。”
吴莲炬的这番话甚合刘存厚的胃口,可是话不能光捡痛快的说,除了“是什么”,刘存厚还非常想知道“为什么”。
治蜀不力,民心向背,诸如此类,都可算成是罗佩金的“险境”。但说句老实话,在现实生活中,它们都只是附加条件,或者说是事后给失败者定罪时的点缀。刘存厚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吴莲炬并非纸上谈兵的书生,所以他要说的也不是这些。
他要说的,首先是京城的政治内幕。
“袁世凯死后,北平政府由两个人执掌政权,也就是总理段祺瑞和继任总统黎元洪。段祺瑞这个人个性倔犟,一贯主张以武力平定南方,黎元洪则成名于武昌起义,他对南方革命党人多有掩护。两个人名为搭档,实为对手。”
“段祺瑞人称段合肥,乃北洋元老,掌握实权。黎元洪人称黎菩萨,没有力量,不过是泥菩萨一个。”
吴莲炬对刘存厚说:“这就是大势所向,你今后一定要看准大势,跟着段祺瑞,以北洋军人为友,才能稳操胜券。”
讲了远的,才讲近的,这次吴莲炬提到了一个过往的著名人物——尹昌衡。
“想那尹昌衡有平定西藏叛军,经略川边之功,可他后来为什么会遭人暗算,以致滚鞍落马?无它,全在拥兵取忌故也。罗佩金督川后,将驻川滇军一下子扩充到两个师,这是在重蹈尹昌衡的复辙!”
听到此处,刘存厚几乎有茅塞顿开之感。高人啊,你怎么会把世事看得如此透彻呢。
吴莲炬继续往下说。
“罗佩金是国民党员,论派系阵营,属南方革命党人。据我推断,罗佩金督川,黎元洪或许会偏袒此君,却绝非段祺瑞所喜。你只需以政略指导战略,如此如此,伺机行动,将来发展当不可限量。”
吴莲炬的“如此如此”,包括了外拥中央,内固实力等多条谋略,几乎就相当于三国时诸葛亮提供给刘备的“隆中对”。
刘存厚不是刘玄德,可他也有像皇叔那样称雄巴蜀的念头。当下听得兴奋不已,用手抚着吴莲炬的肩膀连声说:“老兄高论,实获我心。”
无论是演义还是史实,刘备都是一个极有心计的人,在这方面,刘存厚颇有相似之处。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做“一个龙门子养不活一个讨口子”。这是四川话,“讨口子”是指叫花子。意思大致是说,即便是叫花子,也不能只朝着一家富户要饭,得逛千家门,吃千家饭。
与之相应,刘存厚还有一句妙语:“下棋要多走闲着”,也就是得广结人脉。在刘存厚的人脉资源库中,陆士六期的同学全部在列,比如唐继尧、李烈钧、阎锡山等声名赫赫之人。此外,还包括前上司胡景伊,虽然不在四川,但刘存厚并没有断绝与他的通讯联系。这就是刘存厚的处世哲学,或者叫做多面外交。
胡景伊身挂闲职,还能蒙过去的老部下这么看得起,自然会尽力替刘存厚说话,可惜人微言轻,始终起不到什么明显效果。
不过刘存厚还有重磅棋子没有用。他要派一个人,以驻京代表的名义前去北平,并通过这个棋子进行活动,以完成“隆中对”中最重要也最关键的一条:“外拥中央”。
既然是孔明那样的人物,就得享受孔明那样的待遇,刘存厚聘吴莲炬为军部高等顾问,每月赠舆马费千元,并拨付活动费两万。
吴莲炬在成都停留了五天,五天后即行北上。刘存厚也真跟刘备待诸葛亮那样,恭恭敬敬地送到郊外,然后才握手告别——如果说古今有什么区分,大概也就只有将鞠躬改成握手了。吴莲炬走后,刘存厚便一条条地落实“隆中对”中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