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7/10页)

客人点头:“确实不错,溥先生的润笔怎么收?”

“堂幅六尺一百二十元,屏幅减半,以四尺为一堂;册页每方尺二十元;成扇每面十元,细画题诗加倍,先润后墨。”

客人显得犹豫:“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儿?”

“对不住您,溥先生的价码儿是他自个儿定下的,便宜不了,要不您换张大千的?润笔还不算贵,眼下张大千在画界可与溥先生齐名了。”李山东从柜台里拿出两张报纸,“您瞧瞧,这报上登的,南张北溥,南张就是指的张大千,我们荣宝斋前些日子刚为南张北溥办过画展,登在这儿。”

“我听说了。”

“您现在订他的画儿特值,要不了多久润笔就得涨上去,要是有闲钱,我建议您存几张,将来准有赚。”

“那我就订张大千的了,都要山水,堂幅六尺两幅,再加俩成扇,你算算多少钱。”

“您这边请……”李山东把客人让到了账柜边,赵三龙“噼噼啪啪”打起了算盘。

宋怀仁和王仁山一直在边上看着,宋怀仁悄声说道:“经理,您和东家真有眼光,办完画展以后,客人们都开始认张大千了,咱是不是把润笔提上去?”

“不忙,当初跟大千有言在先,等他放在别的铺子里的画儿卖完了,就只到荣宝斋挂笔单,到那个时候再把润笔提上去也不迟。”

“这招儿太高了!”宋怀仁表面上赞叹着,心里却很失落:这么高的招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闷闷不乐,借故离开了铺子。

宋怀仁在琉璃厂街上满无目的地走着,远远地看见额尔庆尼抱着个锦盒走进了一家古玩铺子,他轻蔑地一笑,心想,这老东西又去骗茶喝了。

古玩铺子的伙计也是这么想的,他一见到额尔庆尼,就不客气地问:“哟,您又喝蹭茶来啦?”

额尔庆尼的脸一沉:“你怎么说话呢?没规矩,叫你们掌柜的来。”

“我们掌柜的忙着呢,没工夫陪着您闲聊,您要是想喝口蹭茶,我就给您倒一碗,喝完了赶紧走着。”伙计倒出碗剩茶放在桌子上。

额尔庆尼大摇大摆地坐下,瞟了一眼茶碗,从锦盒里掏出双耳瓶,小心地放在桌子上:“今儿个,让你小子也开开眼。”

伙计捧起双耳瓶,凝视了片刻,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额大爷,您这是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能告诉你吗?叫掌柜的去。”

伙计放下双耳瓶,将茶壶里的剩茶倒掉,换上新茶重新沏上,满脸堆笑:“先闷会儿,我这就给您叫掌柜的去。”

操着东北口音的掌柜从后门进来:“哟,额爷,少见啊。”掌柜的直奔瓶子去了,他拿在手里,站到铺子门口,对着太阳仔仔细细地看着。

额尔庆尼悠闲地喝着茶,眼睛看着大门外,不时和过往的熟人打个招呼。掌柜的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处,不满地说道:“额大爷,您蒙我是吧?这宋瓶儿可有砟儿啊。”

“我说过没砟儿了吗?我说掌柜的,古玩这行玩的就是个眼力,您要是连真货假货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在琉璃厂混?趁早回家抱孩子去。’掌柜的把双耳瓶放回桌子上,显得犹豫不决:“您别急,我再琢磨琢磨。”

额尔庆尼把双耳瓶放进锦盒,站起身:“让你白捡一便宜还不要,我找别人去喽。”

掌柜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一转,赶忙拦下:“别价,额大爷,要不这么着,双耳瓶您先搁我这儿,要是卖出去就算您赚了,要是卖不出去呢,您再拿回去,怎么样?”

额尔庆尼一副不买账的样子:“想什么呢?我可告诉你,这宋瓶少了二百大洋不卖,大爷我现在就要现钱,要不要我听您一句话。”

“成嘞,我听您的,现钱就现钱,三儿啊,你现在就带额爷去柜上支钱。”

伙计赶紧过来:“得嘞,额爷,您跟我来……”

额尔庆尼拿起了派:“别价,别价,支钱着什么急啊,我说掌柜的,您仔细瞅瞅,可千万别走了眼,回头您再跟我找后账就没意思了。”

“骂我呢不是?咱是那人吗?吃这碗饭也二十多年了,总不能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啄了眼吧?再者说了,就算咱走了眼,这行里不是也有规矩吗?谁走眼谁认倒霉,您放心,踏踏实实支钱去。”

“得,那我可去啦?”

“走您的,没事儿过来喝茶。”

额尔庆尼跟着伙计奔里院去了,掌柜的不屑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自言自语:“二百大洋就卖啦?哼,到了这个岁数还是生瓜蛋子一个,怪不得受穷呢。”

额尔庆尼喜气洋洋地抱着二百块现大洋从古玩铺子出来的时候,正好和闲逛了一圈儿圆来的宋怀仁打了个照面儿,宋怀仁站住了,他目送着额尔庆尼渐渐远去,心里嘀咕着:看样子这老东西是发财了,刚才他卖什么了?宋怀仁出于好奇,走进了古玩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