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9页)
“要是作假的人,把沈周的绝活儿都学到手了呢?”
贝子爷笑了:“庄掌柜的,那这作假的人就可以自成一家,不必费尽心机仿沈周了。咱们中国画儿讲究笔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执笔、下笔的习惯,这执笔的高低、立斜,下笔的轻、重、缓、急,再有,是悬肘还是悬臂,手腕的位置在哪儿,画和顿出来的点、线可是大不一样。”
庄虎臣频频点点头。
贝子爷继续说道:“自成一派的画家,他们的笔法特点,都是经过多年的积累慢慢形成的,这里面融铸着画家的气质和个性,这是学不来的,作假的人刻意去临摹,玩儿好了顶多闹个形似,达不到神似。”
庄虎臣很是钦佩:“贝子爷,我算找对人了,您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真的假的一瞧就知道。”
贝子爷摆手:“可别这么说,这里的门道儿也多着呢,我不过是真迹见得多了,相对而言就比较容易辨出真伪。”
庄虎臣摊牌了:“贝子爷,我今儿来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儿,往后,荣宝斋得着什么好字画儿就拿过来请您瞧瞧,辨个真假,不妨碍您玩儿鸟儿听戏,给您多少酬劳合适,您先开个价儿。”
“这个……您跟徐管家商量去吧。”贝子爷痛快地答应了。
慧远阁里,宋怀仁正在仔细端详一幅画,陈福庆从后门踱进来,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怀仁哪,昨儿晚上我跟金先生谈妥了,他答应帮咱的忙儿。”
宋怀仁听罢,喜上眉梢,他殷勤地给陈福庆沏上茶:“金先生是中国画学研究会的会长,只要他肯帮忙儿把那些画家的线儿给咱搭上,余下的,您就擎好儿吧!”
陈福庆半信半疑:“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那画画儿的,我瞧着一个儿个儿的脾气都大着呢,哪儿那么好摆弄啊?”
“咱干吗摆弄人家啊?他还当他的大爷,咱们是帮他卖画儿,中间抽头儿,大钱他赚,这叫互利,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陈福庆一扭头,看见李默云走进了荣宝斋,心不在焉地嘀咕了一句:“两全其美……”
宋怀仁顺着陈福庆的目光望过去,随口说道:“这家伙又打上荣宝斋的主意了。”
陈福庆警觉起来:“你认识他?”
“不、不,我不认识。”宋怀仁赶紧否认。
陈福庆心里全明白了,他把手里的茶碗放下,审视着宋怀仁:“怀仁,李默云的底儿我都清楚,你在茂源斋的时候怎么着我不管,在我慧远阁可不能来这个。”
宋怀仁意识到刚才说走了嘴,他毕恭毕敬地回答:“知道。”
“我看,联络画家的事儿先放一放,我这儿有笔现成儿的买卖,过两天你到徽州跑一趟。”陈福庆改了主意。
宋怀仁的眉头皱起来:“大伙计,这刚有点儿眉目,我看还是尽早做起来好。”
“着什么急呀,又没人跟你争跟你抢的,以后再说吧。”陈福庆站起身,走了。
宋怀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骂道:笨蛋,傻死算!
李默云三十来岁,其人来历不明,就仿佛是随风吹来的一粒草籽,不知从哪天开始就在琉璃厂生根发芽,倒腾起了古玩字画。他个头儿很高,极瘦,穿着件浅灰色的长衫,腋下夹着一个卷轴,像影子一般飘进了荣宝斋。
云生迎上去:“先生,您要点儿什么?”
李默云并不搭理云生,而是直奔挂着名人字画的西墙走过去,云生只好尾随在他身后。过了约莫一袋烟的工夫,李默云仔细地看完每一幅画,遗憾地摇摇头,托着长腔,慢条斯理地问道:“荣宝斋也是家儿大铺子,号称也做名人字画,怎么没见着好东西呀?”
这话云生可不爱听,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应承:“在您眼里什么才算好东西?要是觉得这儿挂的都不喜欢,我还可以带您到里边儿瞧瞧。”
“走,那就里边儿瞧瞧。”
云生把李默云带到了荣宝斋后院的东屋,叫来了张喜儿。张喜儿请他坐下,客气地问道:“先生,您是想要幅字儿呢,还是要画儿?喜欢谁的?”
李默云把腋下夹着的卷轴放在桌子上:“您就是大伙计张喜儿?”
张喜儿点头:“我是。”
“那我算找对人了。”他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您……说话算数?”
“您怨要谁的字画儿我卖给您,我收钱您拿走字画儿,这跟说话算不算数有关系吗?”张喜儿的口气变了。
李默云并不在意,他套着近乎:“我明白了,敢情荣宝斋的规矩跟慧远阁不一样,不过,大伙计,我瞧着您是个老实人,我就是愿意跟老实人打交道,咱俩做笔买卖怎么样?”
“您……什么意思?”张喜儿满脸狐疑。
李默云把卷轴打开:“这幅画儿,您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