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8页)
京城护城河边有不少遛鸟儿的人,从何家出来,张幼林没事干,就在这一带闲逛。一个老人拎着画眉笼子走过来,张幼林盯着笼中的画眉脱口称赞:“好鸟儿啊!”
老人站住:“小伙子,你也懂鸟儿?”
张幼林笑了:“瞎玩过几天,我说您这画眉好可不是瞎捧您,选画眉应先相其顶,后相其喙,头顶要平,嘴要前尖后壮,讲究是‘头似削竹嘴似钉’,然后再看眉眼,上品画眉讲究‘眉似粉画眼有凌’,您瞧这只画眉,白眉明润,目含水纹,有这种品相的鸟儿,十有八九都是上品。”
张幼林说得头头是道,老人听罢很是惊讶:“行啊,小伙子,你是行家呀,怎么着,闹只画眉玩玩?”
“老人家,您这鸟儿是卖的?”
“嗨!我儿子要去扬州赴任,全家都跟着过去,路上带着鸟儿不方便,我得找个懂鸟儿的才能出手。”
“那您开个价儿吧。”
老人思忖片刻:“我这画眉是十两银子买的,就因为你懂鸟儿,转让给你,我只收五两银子。”
“行,我要了。”张幼林答应着去掏钱,突然,他伸进衣兜的手停住了,“老人家,真对不住,我身上没带银子,要不您等会儿,我回去……”
“不用回去了,我有银子!”何佳碧从张幼林身后闪出来,笑吟吟地递上一锭银子。
“何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张幼林很惊奇。
何佳碧笑道:“我来买鸟儿啊,没想到碰上一个想买鸟儿又没钱的人,我的银子只好先紧着他用了,环儿,把鸟儿笼接过来。”
老人把笼子递给环儿,接过银子转身走了,何佳碧默默地注视着张幼林。
张幼林有些尴尬:“何小姐,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养鸟儿了,这鸟儿是给我叔儿买的,对了,你的银子我回去就……”
“张幼林,除了银子,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何佳碧打断了他。
张幼林恢复了常态,开始嬉皮笑脸:“何小姐,那天在积水潭……真对不起……”
“那你说说,怎么对不起我了?”何佳碧正儿八经,一脸严肃。
“主要是……”张幼林眼珠子一转,“我的脸把何小姐的手打疼了,真对不起。”
何佳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张幼林,你这是道歉吗?你是在提醒我,是何小姐打了张少爷,该道歉的是何小姐,对不对?”
张幼林频频点头:“还是何小姐聪明,我脑子笨,怎么琢磨也闹不明白,咱俩到底是谁打了谁?现在事情总算是搞清楚了,原来挨打的是我。好吧,既然何小姐赔了我一只画眉,那我就算接受何小姐的道歉了。”
“呸!想得美,谁向你道歉了?谁赔你画眉了?那银子是我借你的,以后想着还啊。”
张幼林摆摆手:“得啦,小丫头片子,别跟我斗嘴了,我警告你啊,以后你要是敢再扇我嘴巴,我可真揍你了,对你这种黄毛丫头,非得好好管教不可。
“谁让你气我呢?人家关心你,怕你的伤没好出危险,你呢?一下子把人撅到南墙上,张幼林,你好没良心。”何佳碧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低下了头。
张幼林换了一种语气:“我说何小姐,你爸那人好像有点儿毛病,你明明在家,他愣不让见,还跟我大讲礼义廉耻,真招人烦。”
何佳碧小声说道:“别这么说我爸,他也是为我好嘛……”
“何小姐,有件事咱们得商量一下,以后我要是找你,还用先到你爸那儿报到吗?”张幼林问得挺认真,何佳碧的眼睛不觉一亮:“张幼林,你记住,我爸虽说是个守旧之人,可他做不了我的主,我想做什么,谁也挡不住……”
俩人一边说一边向前漫步,环儿提着鸟儿笼子隔开一丈跟在后面,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杨宪基大难不死,那天黎明,两个结伴云游的僧人路过旧道观,发现他倒在血泊中一息尚存,于是出手相救。年长的那位僧人就是清末、民国时期佛教界公认的禅门龙象、一代宗师虚云老和尚。此生能够和虚云老和尚相遇,既是杨宪基前世的因缘,也是他不幸中的万幸。虚云老和尚是位得道高僧,于咸丰八年在福州鼓山涌泉寺出家,已修行了四十多年,他身怀绝技,法力无边,那是常人不可揣度,也不可想象的,否则,以杨宪基的伤势,断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只见虚云老和尚凝神静坐,深入禅境,运化宇宙精华给杨宪基止血、补气,稍事处理过后,未敢耽搁,将他抬到门板上,离开了旧道观。
伊万询问的农人见杨宪基浑身是血、面如土色以为他死了,僧人是去坟地掩埋,殊不知,虚云老和尚抬着他去了距芳林苑三十里外的清音寺,在那里继续为他疗伤达半年之久,直到杨宪基能够下地活动了,虚云老和尚才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