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8/10页)
“等等,”柴禾放下酒杯,“我说左爷,咱还得穿上义和团的衣服。”
“怎么个意思?”左爷问。
“冤有主,债有头,有账也该找义和团算去,是不是这个理儿?”
“嘿!柴禾,你小子想得可真周到,一会儿赏你五吊。”左爷大笑。
这伙人换上义和团的衣服,手里拿着大刀、长矛窜出了大门。
他们刚拐到大街上,迎面看见叫花子背着浑身是血、已经昏迷的张幼林气喘吁吁地走过来,黑三儿认出了张幼林,悄声说道:“左爷,是荣宝斋那小兔崽子,看样子伤得不轻,这会儿也没人给他撑腰了,这可是咱下手的好机会。”
左爷阴冷地盯着张幼林:“让他再活些日子,我还得用他做笔大买卖!”
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叫花子面前停住,何佳碧跳下来:“快把少爷放车上!”叫花子早已汗流浃背,不住地连声道谢。马车掉头向前面的一家药铺疾驶而去。
秋月在院子里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坐立不安:“幼林怎么还不回来!”
“很可能被挡在路上了,您不要着急,我出去看看。”伊万转身要走,秋月拦住他:“外面情况不明,您不能随便出去。”
“这样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伊万十分无奈。
“快了,义和团和洋兵一交上火,离结束的日子就不远了。”
伊万抱住秋月:“答应我,跟我一起回俄国吧,我已经离婚了。”
秋月沉默不语,伊万深情地注视着她:“要不是发生这场变故,我上个月就该离任了,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走,只要回到使馆,我立刻提出申请,我向上帝发誓,让我照顾你,这也是杨大人的意思。”
提到杨大人,秋月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泪水。
参加抵抗的义和团和清军终因实力悬殊而战败,1900年8月14日,八国联军进入北京城区,北京城即将面临一场劫难。
第二天清晨,在伊万的一再请求下,秋月挥泪离开了暂时的栖身之所。
八月中旬正是北京最热的时节,马车封闭的车厢四面都被卸掉了,只留下了顶棚遮挡太阳。秋月和伊万并排坐在行驶的马车上去东交民巷,被刚出贝子府的徐管家看见了,徐管家不觉愣住了,半晌才醒过味来。
徐管家匆忙赶到了额尔庆尼家,额尔庆尼正在院子里喂鸟,要把徐管家往客厅里让,徐管家摆摆手:“就在这儿说吧,唉,义和团闹了这么些日子,眼下洋兵打进来了,您说,京城能有好儿吗?贝子爷让您也赶紧躲躲,甭管上哪儿,先离开京城。”
额尔庆尼听罢感慨万分:“到了关键时刻,还得说是自家人想着自家人啊,回去替我好好谢谢贝子爷!”
“那我就告辞了。”徐管家要走,被额尔庆尼拦下了:“您等筹。”额尔庆尼转身进了北屋,徐管家闲着没事,逗起鸟儿来。鸟儿笼子里,只见两只蓝靛颏儿欢天喜地,正“伏天儿,伏天儿”地叫着。
额尔庆尼手里拿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出来,徐管家看着他:“您这蓝靛颏儿珍贵呀,能叫‘伏天儿’。
“岂止能叫‘伏天儿’啊,您再听听,是能叫有‘起落板伏天儿’。”
徐管家仔细听着,鸟发出了类似“吱吱、嘟噜儿”的一种声音,他点点头:“是有起落板。”
“我刚弄到手的,蓝靛颏儿的绝品,唉,不是时候啊!”额尔庆尼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徐管家,“这是上好的灵芝,给贝子爷带过去。”
徐管家接过盒子:“看着您这鸟儿我还想起来了,张爷家的那个世交秋月姑娘,您猜怎么着?”
额尔庆尼琢磨了一下:“自个儿找上门来啦?”
“没有,跟着洋人走了,我来的时候亲眼瞧见的。”
额尔庆尼眉头一皱:“哎哟,那就别招她了,如今洋人是爷,咱惹不起!”
送走了徐管家,额尔庆尼就忙着招呼家里的用人收拾东西,他自己则回到床上小睡了一觉,醒来坐在了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三郎提着鸟儿笼子走进屋来:“大人,这对儿蓝靛颏儿带不带?”
额尔庆尼摆摆手:“不带,这是去逃难,哪儿有闲工夫伺候它呀。”三郎看着鸟儿:“可惜了的。”
“可惜了的东西多了。”额尔庆尼转念一想,“也别糟践了,让人把它送给张爷,个顺水人情儿。”
“是。”三郎退下了。
北京劫难来临了,八国联军进城的这几日,联军统帅、德军元帅瓦德西特许士兵公开抢劫三天,然而,何止这三天,直到八国联军撤离,抢劫就没有真正停止过。皇宫、颐和园里珍藏的宝物被抢掠,大量珍贵的文物流失,八国联军还抢走了北京各衙署的存款约六千万两白银,其中日军劫掠户部库存白银三百万两后,劫后放火焚毁衙署,掩盖罪证。同治皇后的父亲、户部尚书崇绮的妻子、女儿被拘押到天坛,遭到联军数十人轮奸,归来后自尽,崇绮也服毒自杀了。位于西四北太平仓胡同的庄亲王府被联军放火焚烧,当场就烧死了一千七百多人。法国军队路遇了一群中国人,怀疑是义和团,竟然用机枪连续扫射长达十五分钟,全部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