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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大家都在一小时午饭的剩余时间休息着。年纪大些的人都摊开四肢躺在地上睡觉,而年轻的则聊天。伍尔夫里克来到格温达坐的地方,蹲在她身边。“你在我地里除草?”他说。
格温达没想抱歉。“我估摸安妮特骂你了。”
“她不想让你为我干活儿。”
“她想让我干什么,把草再插回地里去吗?”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别人听见——尽管人人都肯定猜得到,他和格温达在谈论着另一个人。“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领情了,可这惹是生非了。”
她和他离得这么近,心里挺舒服。他身上有泥土和汗水的气味。“你需要帮助,”她说,“而安妮特没有太大用处。”
“请你别批评她。实际上,根本就别提她。”
“好吧,可你一个人收不成庄稼。”
他叹了口气。“要是太阳总晒着就好了。”他自然地抬头看了看天,完全是农人的反应。天上布满了浓云。所有的粮食作物都在湿冷的天气中挣扎。
“让我给你干活儿吧,”格温达请求着,“告诉安妮特,你需要我。男人就应该是他妻子的主人,而不是反过来。”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他说。
但第二天,他雇了个短工。
那人是个过路的,在黄昏时出现了。村民们在夕阳下围着他,听他讲他的故事。他名叫格拉姆,来自索尔兹伯里。他说,他家房子烧塌时,妻子和孩子们都死了。他一路来到王桥,希望能在修道院什么地方找点活儿干。他兄弟是那里的一名修士。
格温达说:“说不定我认识他呢。我哥哥菲利蒙在修道院干了好几年了。你兄弟叫什么名字?”
“约翰。”有两名修士都叫约翰,但没等格温达问哪个才是格拉姆的兄弟,他接着说:“我出发的时候,带了点钱好沿路买吃的。后来我让强盗抢了,如今是身无分文了。”
人们纷纷对那人表示同情。伍尔夫里克请他睡在家里。第二天是星期六,他开始为伍尔夫里克干活儿,说好管吃管住,外加一份打下的庄稼,作为报酬。
星期六一整天,格拉姆都干得十分卖力。伍尔夫里克正浅耕他在“长田”的休耕地,锄去蓟草。那是两个人合作的活计:格拉姆牵马,马要站住,就鞭赶它向前,而伍尔夫里克则扶犁。礼拜天他们休息了。
礼拜天在教堂里,格温达看到凯西、琼妮和埃里克时,一下子哭了出来。她从未想到自己会这样想念他们。整个礼拜时间,她都拉着埃里克。后来她母亲对她说了些难听的话。“你为那个伍尔夫里克伤透了心。给他除草不能让他爱上你。他被那个不顶用的安妮特弄得神魂颠倒。”
“我知道,”格温达说,“反正我就想帮他。”
“你得离开这村子。这里没你的事了。”
她知道她母亲说得对。“我会的,”她说,“我会在他们婚礼后的那天走掉。”
妈压低了声音。“你要是还待在这儿,当心你父亲。他没放弃再赚十二先令的念头。”
“你是什么意思?”格温达问。
妈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现在卖不成我,”格温达说,“我离开了他家。他没管我的吃住。我在给韦格利的领主干活。我不再是爸囤积的货物了。”
“还是小心点好。”妈说,再也没别的话了。
在教堂外,过路的格拉姆跟格温达攀谈起来,打听她的事,还提议饭后一起散步。她猜到他“散步”的意思,当面回绝了,但后来她看到他和大卫·乔恩斯的女儿、黄头发的乔安娜在一起。乔安娜只有十五岁,傻乎乎地中了一个过路人几句甜言蜜语的圈套。
星期一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时,格温达在伍尔夫里克“百亩”的地里拔草,这时伍尔夫里克穿过田地朝她跑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不顾他的想法,每天一早一晚继续在他的地里干活,看来把他逼急了。他会做什么呢——揍她一顿?她向他如此挑战之后,他大概可以泰然地对她动武——人们会说她自找,而现如今她离开了父母的家,也没人肯维护她了。她感到害怕。她亲眼见过伍尔夫里克打断了拉尔夫·菲茨杰拉德的鼻子。
她跟着就告诉自己别犯傻。虽说他打过好多架,但她从来没听说他打过妇女或孩子。不过,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是让她发抖。
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刚一跑到听得见的距离,就喊道:“你见到格拉姆了吗?”
“没有啊,怎么的了?”
他来到跟前站住了,气喘吁吁地说:“你在这儿多久了?”
“我天亮前就起床了。”
伍尔夫里克垂下了肩膀。“这么说,他要是走的这条路,这会儿已经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