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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蹲在地上,低下头,举起双手徒劳地挡着自己。这比他这辈子所遇到过最坏的情况还要可怕两三倍。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寻找德弗林在哪里,看见德弗林正把一块旧木板支在吉普车的侧面。鲁本看到,这个爱尔兰人把摩托车推进了吉普车后厢里。
德弗林走到前面,打开车行的一扇门,然后朝鲁本打了一个响指:“运输许可证。”
鲁本用颤抖的手指从钱包里掏出表格,递了过去。德弗林草草看了一眼,拿出一个信封扔到了加瓦尔德的脚边:“这是七百五十镑,我们两清了。我跟你说过,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有机会你也应该往这方面争取一下。”他跳进吉普车点着了火,冲进了黑夜之中。
“门!”加瓦尔德口齿不清地对他的弟弟说,“去把门给他妈关上,要不然灯光就把整个这一带的警察都吸引过来了。”
鲁本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然后转过头,看着此情此景。空气里一片蓝色的烟雾,还夹杂着火药味。
鲁本颤栗道:“这个王八蛋到底是谁啊,本?”
“我不知道,也顾不上,”加瓦尔德抽下脖子上的丝巾,“用这个把我的膝盖扎起来。”
鲁本看着伤口,吓得肝胆俱裂。7.63毫米的子弹从一端打进去,另一端穿出来。膝盖骨已经完全粉碎了,一片模糊的血肉中凸显出一片一片白色的骨头碴。
“基督啊,伤得太严重了,你得赶紧去医院。”
“去个屁!你只要一把我送到这里任何一个外伤科,一看是枪伤,还不等你反应过来他们就能把警察给喊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快点儿吧,看在上帝的份上赶紧包扎起来。”
鲁本动手把丝巾一点一点地缠在粉碎的膝盖上。他都快哭出来了:“萨米怎么办呢,本?”
“就扔在那儿吧,找块油布临时盖起来。明天找几个人把他处理掉。”鲁本给丝巾打结的时候他不禁骂出声来,然后说,“快点儿,咱们马上就得走。”
“上哪儿,本?”
“直接去伯明翰。到阿斯顿的那家疗养院去,就是那个印度大夫开的。他叫什么来着?”
“你说的是达斯吗?”鲁本摇头道,“这个人专门敲诈做流产的人,本。这人不好。”
“他不是个大夫吗?是吧?”本说,“扶我一把,我们赶紧走。”
午夜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德弗林开进了霍布斯角的院子。咆哮狂风、连线豪雨,这个晚上的天气实在是恶劣透了。他打开门锁,把车停进去之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重新关上。
他点亮煤气灯,把摩托车从吉普车里拖出来。他又累又冷,但还没精疲力竭到需要睡觉的地步。他点着了一支烟,来回走个不停,心里一股莫名的烦躁。
谷仓里悄然无声,只有雨点咚咚地敲打在屋顶上,还有煤气灯燃亮的嘶嘶声。突然门开了,送进一阵冷风。莫莉闪身进来,又把门关上。她穿着自己的那件旧雨衣、高筒靴,戴着头巾。雨水灌进了她的衣服里,她冻得直抖。但是这都不算什么了。她走到吉普车边上,困惑地蹙起了眉头。
她盯着德弗林,一言不发。终于,她开口道:“利亚姆?”
“你答应过的,”他说,“答应过不再瞎打听。说话算数是很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害怕,还有这些,”她朝那些车比划着,“这怎么回事?”
“跟你没关系。”他粗野地说道,“我要说的是,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如果你要向警察告发我的话——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嗫嚅着。“去啊!”他说,“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快滚!”
她扑进他的臂弯,泣不成声地说:“噢,不,利亚姆,别让我走。我答应你,什么都不问。从今往后我不会多管闲事的。只要别让我走就好。”
这是他生命当中的最低潮;双臂抱着她时,他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是确实有了效果。以后她不会给他找麻烦了,这一点他很确定。
他吻着她的额头:“你冻坏了。快到屋子里去把火生起来。我过一小会儿就去找你。”
她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转身走了。德弗林叹了口气,走到吉普车旁拿过一瓶酒。他摘掉瓶盖,狠狠咽了一口。
“敬你的,利亚姆。”他的语气里是无尽的悲哀。
阿斯顿那家疗养院的小手术室里,本・加瓦尔德躺在临时垫起来的桌子上,闭着双眼。鲁本站在旁边,而达斯,一个又高又瘦、身穿白大褂的印度人,正在用手术剪刀撕开本的裤腿。
“严重吗?”鲁本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的,很严重。”达斯静静地回答道,“他如果不想变成残疾,就得立即进行手术。败血症恐怕也会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