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林名士——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第8/26页)
但是,对于心高气傲的钟会来说,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废天子易如反掌
皇帝曹芳为这事愤愤不平:我跟大臣多说几句话,
你就要把他杀了,你眼里还有天子吗?
左右就给他支招,既然司马师认为您要除掉他,
那就不如假戏真唱,真的找机会除掉他算了。
《四本论》的深意
话说回来,钟会写的《四本论》到底是个啥东西呢?他凭什么拿这个去找嵇康?而嵇康对之不置可否,是否也另有隐情呢?
还记得前面在介绍魏晋玄学时候说过的话吧?魏晋玄学分两派,一派是玄论派,基本上以《老子》《庄子》思想为基础,畅谈玄风,潇洒飘逸,独立自由,强调个性。这一派的言论经常颠覆传统观念,破坏礼制,触及司马政权的意识形态,使得“正人君子”和当政者十分头疼!
另一派是名理派,相对比较务实,循名责实,强调社会性,这一派的主张对政治稳定大有好处,所以名理派的玄学家大多数都混得不错。
由于出发点不同,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这两派在同一个玄学议题上,往往就产生了不同意见。一如今天对“市场经济”的看法,左派右派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比如魏晋玄学中一个比较重要的议题——“才”“性”关系。
所谓“性”,就是人的内在禀赋和道德品性,而“才”呢,就是人的才能和功业。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当时社会上就流传着几类观点,分别为“才性合”“才性离”“才性同”以及“才性异”。《四本论》原文没有传下来,但是可以猜出,大约就是对这四种观点的分析和议论。
主张才性合、才性同的,基本是名理派。他们认为人的才能必然和禀赋有关,能干什么也都是禀赋的体现。举个例子,杯子可以用来装水,装水的这个功用和杯子这个本质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假如杯子都不存在,那么“装水”的功用也就不会有了。这样一来,对应到政治上,就会主张选举人才的时候,一定要选那些内在德性好的,只有品德好,方有可能才华出众,要是连品德都不过关,怎么会有才能?
主张才性离、才性异的,基本是玄论派。他们认为禀赋是一回事,愿意不愿意、能不能建功立业是另一回事,所以这两者得分开。举例说,“杯子”这个东西,有个空空的“性”,但是吧,杯子既可以放水,也可以当笔筒,所以,杯子并不一定就只能装水,不能简单地把“本质”和“作用”对应起来。这样一来,对应到政治上,就会主张选举人才的时候,不一定要选道德好的,道德好能力未必强。
大约看清晰了吧?名理派选人才,首先看重品德,但是品德好不好,很多时候是难以判断的。这样做的结果,往往引起弄虚作假之风盛行,人们会“装”,装自己很有品德。结果呢,招来一堆伪君子——不过这样刚好符合了司马氏政权的需要,司马氏就是打着“儒家礼教、仁义道德”的旗号治国的。
玄远派则相对高明许多,他们不强调个人德行,有能力就用。这样的结果,使得人们不必装君子,好好发挥才干就行,最终是能促进社会进步的——但是这样,就会对司马氏政权造成威胁。
所以,从这个问题中,我们就可以知道,魏晋玄学家必然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一种被打压,一种青云直上。表面上看只是玄学思想不同,实际上却代表了对司马氏政权的态度。
据记载,傅瑕主张才性同,钟会主张才性合——这二位是名理派;李丰主张才性异,王广(被司马懿所杀的大臣王凌的儿子)主张才性离——这二位是玄远派。
不消说,竹林七贤也是玄远派。
对钟会写《四本论》给嵇康看这件事,后人有很多揣测。其中有一种说法就认为,这是司马氏政权故意派钟会这么干的,目的是探一探嵇康的政治立场。嵇康也深明其义,所以对钟会的《四本论》不置可否,直接忽视。
魏晋第一有情人
“才性关系”也是个老问题,早在钟会刚出生的时候,就有过一次“才性大辩论”。
228年,大名士旬粲(字奉倩)来到洛阳。旬粲的老爸,就是曹操手下第一谋士、大汉忠臣、大名鼎鼎的荀彧荀文若。旬粲就是荀彧的小儿子,善于清谈,才高识远,一到洛阳,就立刻引来首都朋友们的宴饮辩论。最著名的一次辩论,就是关于“才性关系”的。
旬粲主张“才性离”,辩论对手是主张“才性合”的傅瑕,主持辩论的是名士裴徽,作陪的还有大名士夏侯玄等人。
这场辩论很激烈,双方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以至于需要裴徽不断做中间人,帮着调整节奏,帮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