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泛滥与恐慌(第8/17页)

审判他的时候,据估计他个人单是从1979年到1980就赚得三亿美金的利润。很有可能这个数字只是实际数量的一部分:一个对此进行过调查的记者说,莱德每天都要运输三十架次的可卡因。果真如此的话,三亿美金可真的是太低估他了。不管总量到底有多少,都比这个世界以前所见到过的可卡因要多。而所有这些可卡因都进入了美国。

二十年过去了,诺曼之洲依旧伤痕累累。我从空中靠近这个岛屿的时候,似乎不存在任何问题,然而时不时还是可以看见一些痕迹,表明某种非常奇怪的事情曾经在这儿发生过。岛上只有一座山,从山顶上的植被中突兀而出的,却是一条游艇。有人说,把它放在那儿是当了望的岗哨;另外一些人认为它是无政府主义的荒唐之举——是莱德的那些惟利是图的伙伴闲得无聊的时候把它拉上去的。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出,为什么把这么大的一条船戳在山顶上就会很好笑——如果你吸食了足够的可卡因的话。接着便是飞机跑道末尾上的那个大大的X,虽然现在已经褪色,但在卡洛斯让他的手下把它画下的二十年后依然清晰可辨。最后是所有的标记中最出名的那个:撞落在淡水湖里,正在慢慢锈掉的那架DC.3型飞机。这要么是走私可卡因的飞行员让自己的货物弄得不成样子,以至于连跑道都没看清,就载着满满一飞机的可卡因错降落在了水中,要么是上面下的命令,就要它这样呆着——有什么要紧的——把它丢到海里去吧,这要看你相信谁的话。飞机残骸依然清晰可见,就躺在水下4.5米的地方,机尾像条机械巨鲨的鳍一样伸出水面。

地面上,戴尔.哈士巴格穿着短裤和体恤衫,吸着雪茄冒了出来。他现在经营岛上唯一的一家旅馆。我感觉有个潮湿的鼻子凑到我腿肚子上,跳了起来,吓了一跳,发现原来是岛上的狗在作自我介绍。“这是卡洛斯”,有人说,“取的是……的名字。”但是他们没有把话说完。人人都知道卡洛斯用的是谁的名字。

我们爬上了戴尔的小货车四处转转。岛的南面有家古老的旅馆,码头和几间房子,都成了残垣断壁。沙滩上散落着海螺碎片。这个地方有一种怪诞的感觉。或者说,如果不是有一千个来访的水手和一日游的游客把所有的建筑物都拆开看看,想找到点纪念品,现金和藏匿起来的可卡因的话,这个地方可就真的给人一种怪诞的感觉。这个古老的俱乐部兼餐馆,以前是进餐者常常喝着酒度过夜晚时光的地方,现在上面到处都是胡写乱画,天花板也早就塌了下来。里面散落着啤酒罐和破瓶子;一个房间里的古老的档案柜已经被扯得支离破碎,另外几个房间里堆放着旧报纸,纸盒子,正在腐烂的地毯和混杂在一起的各色各样的碎石,这些石头以前可能是样东西,但现在什么都不是了。酒吧旁边的屋子里,一个空调机——还是某种保险箱?——立在一边,已经是锈迹斑斑。每面墙上都覆盖着刮痕,端正的和潦草的字迹——大多是名字和日期。有间屋子可能是餐馆的办公室,我在里面拾起了一张档案卡片,一只隐居在下面的小螃蟹急急匆匆逃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不但没有在岛上留下印记,留下某种实实在在的可以持久的东西,莱德的作法似乎刚好相反:就像反物质或是黑洞一样,他搬走了这里的一切,没有留下任何原来的东西。仅有的代表七十年代的痕迹不是他曾经创造的东西,而是他曾经破坏了的那些东西的残迹:经久失修的房子,俱乐部,老式的建筑物。这些残留的东西似乎恰如其分地证明了一个以违法为生的人的存在。在他的全盛时期,莱德似乎不仅仅违反了法律的界线,还违反了物理界线:船在山上而不是在水里;飞机在水里而不是在空中。然而,同他的商品在美国制造的浩劫相比,他在诺曼之洲上的胡作非为简直不算什么。

哥伦比亚人在稳步把可卡因生意抢过来,其他人被挤了出去。首先被挤出去的是巴拉圭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接触到可卡因生意本身,走私可卡因的时间也很短暂。用不着怎么吓唬他们就回去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去了:走私电器和奢侈品。

接下来便是智利人。多年以来,人人都知道走私到美国的大部分可卡因背后都站着智利人。据一位前禁药取缔机构官员杰瑞.史兹克称,当时人人都知道萨尔瓦多.阿兰德的竞选活动是由可卡因利润提供的资金。“他上台后,”他告诉我说,“这个国家变成了走私贩子们安全的避难所。有数不清的犯罪分子受到我们的指控,然而我们却奈何不了他们——因为他们在智利。所有主要的毒贩子都受到保护。”这种情况在1973年皮诺切特上台后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由于我们的大元帅在政变中得到了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支持(阿兰德是个社会主义者),所以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把可卡因走私者和药剂师都抓了起来,以此来证明自己感恩图报。当时引渡智利公民是违法的,所以首先剥夺了毒犯嫌疑犯的智利公民身份,然后把他们赶上飞机运到了美国。斯瑞克勒回忆起当时运来了满满一客机的智利走私贩子,下飞机后接受盘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承认自己一直同智利军方合作贩毒。有些人还利用空军把货送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