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们都死了(第5/6页)
无知而迷信的西太后竟相信了他们,他们串联到北京城,在西太后文化大乱命的带头下,在首善之区展开了首恶,杀人放火,疯狂地排外。他们见到西药房都要烧,结果引来四千家商店住宅被波及,还不准救火。不过,他们的本领只是对付中国人而已,本领施之于洋人,就力有未逮。他们的口号是: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劝奉教,真欺天,不敬神佛忘祖先。女无节义男不贤,鬼子不是人所添,如不信,请细观:鬼子眼珠都发蓝。神发怒,佛发愤,派我下山把法传。我不是邪白莲,一篇咒语是箴言。升黄表,焚香请下八洞各神仙。神出洞,仙下山,扶助大清来练拳。不用兵,只用团,要杀鬼子不费难。烧铁道,拔电杆,海中去翻大轮船。大法国心胆寒,英美俄德哭连连,一概鬼子都杀尽,我大清一统太平年!
但是,口号归口号,真正使出的功夫,却连洋鬼子的使馆区东交民巷都攻不下,东交民巷的洋兵不过四百人,义和团围攻了两个月,可是都攻不下来,一旦成千上万的八国联军从海外打来,抵御洋人的本领与后果,也就可知。但是,义和团对洋人的本领虽然有限,对中国自己人倒是极其耀武扬威的。他们把凡是涉洋的东西都一概打砸,抽洋烟(纸烟)的要杀、拿洋伞的要杀、穿洋袜的要杀,有一家八口查出一根火柴,八口全杀;有六个学生身边有一支铅笔,六个全杀。至于他们认为信了洋教(天主教等)的,更在必杀之列。他们把洋人叫做“大毛子”、信教的中国人叫“二毛子”、间接与洋人有关的叫“三毛子”,杀不到“大毛子”,“二毛子”、“三毛子”却不愁缺货,一经认定,砍杀、肢解、腰斩、炮烹、活埋……样样都有。活埋还有花样,有的信教的妇女,被头上脚下式活埋,把腰部以上埋在地里;腰部以下,裸露外面,在阴部插上蜡烛,取火点燃,以为笑乐。……不过,认定谁是“二毛子”、“三毛子”,标准却是很宽的,有时候,为了彰显成绩,他们会大抓农民,一抓就上百男女,一律砍头。农民在法场号叫哭喊,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杀的。……
西太后利用义和团掀起文化大乱命的闹剧。这场闹剧,惹来了文化的挑战与浩劫,洋人的船坚炮利文化,形成了新的挑战,更证实了中国文化与国力的脆弱;另一方面,中国本土的乡土低层文化的猖獗与盲动,造成了新的浩劫,也更证实了中国文化与国力的脆弱。按照中国的经典文化,两国交兵,是“不戮行人”、“不斩来使’的,但是,当本土的乡土低层文化蹿升到无法控制的时候,自外国的公使以下,就都卧尸街头了。
西太后本人的文化水平是低层的,她的权势蹿升到高层,文化水平却没蹿升上去,结果由她点头肯定义和团、由她带头纵容义和团,就上下衔接,串联成腾笑古今中外的文化大乱命。在这种动乱里,不但中国的农民被杀了,外国的使节被杀了,中国在朝头脑清楚的大臣被杀了,民间在野的许许多多的志士仁人也都被杀了。中国各地人头落地,不止北京城;北京城各地人头落地,不止通衢大道。在闾巷小街里,也不断传出不同的惨剧。西砖胡同的法源寺那边,就传出这么一个。
一天傍晚,几十个义和团分子追杀一个黑袍大汉。大汉已经负了伤,他闪进法源寺,庙门也就关起。义和团们赶到,他们不尊重什么庙堂,费了一阵工夫,强行打开了庙门,推开和尚们冲进去,只见那黑袍大汉正伏在大雄宝殿的石阶上。他们冲上去,乱刀齐下,砍死黑袍大汉,然后呼啸而去。黑衣大汉是谁,义和团为什么追杀他,真相不明。
但是,后续的说法也冒出来了。据事后法源寺附近的人透露,那个黑衣大汉,听说不是别人,就是大刀王五,但义和团为什么追杀他,真相仍不明。
直到十三年后,一个来自南方的行脚僧——“八指头陀”住在法源寺,在问及当年当家和尚佘法师的下落时,由于八指头陀出家时,曾经“燃二指供佛”,自烧指头的牺牲精神南北驰名,大家佩服他、相信他,才在当年法源寺目击和尚的口里,得到真相。原来自从谭嗣同的灵柩移到法源寺后,佘法师就把普净“赶走”了,他不要普净再和他一样地当和尚。普净走后,佘法师自己也行踪神秘起来了,听说他参加了援救光绪皇帝的行动。这一行动,是谭嗣同死前嘱托大刀王五代为执行的。由于清朝政府保护得严密,行动失败了,但佘法师跟镖局里的人物,仍旧保持联系。两年后,义和团在北京大串联,闹得天翻地覆,听说大刀王五想浑水摸鱼,摸出光绪皇帝,重新完成对死友谭嗣同的嘱托。可是,不知怎么惹来义和团对他的追杀。王五逃到庙里,佘法师一边叫和尚们聚在大门前与义和团尽量拖时间,一边单独跟王五在一块儿。后来大门前和尚拦不住,义和团一拥而入在大雄宝殿前,砍死了黑袍大汉。义和团走后,大家才发现,穿黑袍被砍死的,竟是佘法师!而王五呢,早被换成了和尚衣服,奄奄一息。大家极力抢救,可是,没用了,三个小时后,王五也死了。王五死前只断续留了一句话:“我错怪了佘法师三十多年。如果可能,愿和他埋在一起。”佘法师和王五神秘的关系,大家都不清楚,只听说王五一直看不起佘法师,说他是孬种。但是,看到佘法师穿着黑袍装成受伤的王五,以自己一死来救王五那一幕,大家才恍然大悟。他们死后,庙里不敢声张,偷偷买了两口棺材,埋在广渠门里广东义园的袁崇焕坟后面。当时为了搞清楚,大家搜查了黑袍的口袋,发现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