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烧波斯王的胡子(第16/21页)
有一个人从埃雷特里亚火光冲天、成群的奴隶等待着流放的场面中走出来,自然把这样的场景看作自己的城邦和人民命运的前兆,唯一可避免的办法只有说服他们恢复理智,打开城门欢迎自己回去。希庇亚斯这位雅典驱逐的僭主此时年过八十,离开自己的故土也已经二十多年。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是雅典人民最后、也是最好的希望,只有自己能够平息伟大国王的怒火;只有他能够拯救这座可怜的城市,让它重新成为大流士所钟爱的光明国土。
随后,这位年老的佩西斯特拉提达伊非但毫无罪恶感,反而充满了爱国主义和对自己使命的信心,登上了波斯战舰,并引导达提斯的舰队往回航行。跨过海峡,在优卑亚湾的远端就可以看见阿提卡的崎岖海岸延伸在水中。东北方向的海岸无法登陆,而绕过岬角之后,可以看到一处完美的登陆点:这是一片新月形海湾,水域开阔而且可以躲避风浪,这里的海滩可以容纳整支舰队停泊,岸上的平原适合达提斯的骑兵驰骋,有两条路可供选择,绕过潘泰利孔山通向雅典。希庇亚斯有足够的理由记住这个地方。五十多年前,他和自己的父兄庇西特拉图家族第三次争取成为僭主,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并为了雅典的利益成功建立起自己的统治。今天,在波斯舰队伴随下,在同样的地点登陆,希庇亚斯了解那一段历史,此刻肯定正处在是否重复过去的关键时刻。就像当年他的兄弟曾经有过幻觉一样,这时他也感到对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即将实现的渴望。前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同母亲在一起睡觉,当他乘坐的船首触及潮湿的沙滩时,这位老人整装待发,准备登岸拥抱自己的故土,以便证明这个预言的真实。他终于回家了。
与此同时,在他的周围,各种船只充满了海湾,人们在海水中费劲地前进,手脚并用地登上长满海藻的海滩,这里有不可胜数的士兵,这是一支希腊前所未有的武装部队;波斯骑兵先头部队已经展开队伍,浩浩荡荡跨过平原向马拉松进发。
希腊可以继续保持自由
重甲步兵在战场上将要面对的死敌是恐慌。这种情况发生的条件是某个人对胜利失去信心,逃离自己在队列中的岗位,丢弃手中的盾牌,将自己的同伴挤到一旁打乱阵脚,让他们暴露在长矛攻击之下,恐惧的战栗很快能传染整个方阵,一个士兵逃跑,几秒钟内就会造成整个队伍的溃退。这种令人不安的现象,希腊人更喜欢用某些异想天开的超自然事件来解释,而不愿责备人类道德上的不可靠,他们或许认为是某位神祇的呼吸让队伍感到寒冷,或者一位愤怒的英雄灵魂从坟墓中升起并经过战场。虽然这些理论可以为溃败军队受伤的自尊心提供一丝安慰,但仍然有让人感到不安的意味:在方阵中战斗容易受到少数懦弱分子的攻击。“人们穿戴甲胄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手持盾牌则是为了保护组成战线的每一个人。”40如果一名重甲步兵出征作战时不能对自己一起作战的同伴持有完全的信心,那么他非常可能会认为自己即将走向灭亡。
因此当雅典的人们看到潘泰利孔山上边墙的烽火点燃,警告波斯人已经登陆的时候,他们清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担心的那个可怕时刻终于到来了,怎样才能用最好的方式迎战强敌,在这个问题上人们的意见空前一致。城中已经传遍了消息,亚细亚部落派来的人数多得难以相信,即便最冷静的雅典战略家,也清楚地知道无论这个民主国家向战场投入多少兵力,都不足以与对方相比。除了侵略者的惊人数量之外,更令人感到担心的是对方拥有骑兵,而且近50年来,没有任何一支希腊队伍曾经在战场上成功打败过波斯,按兵不动、派人把守城墙、坐等围城的意见似乎是不可反驳的。
然而雅典人早已经决定派兵出击迎战侵略者。波斯刚刚在马拉松登陆,民主国家的重甲步兵以及所有能够武装自己的市民,总数大约有1万人,已经准备“带上口粮出发”。41指挥官是战争长官卡利马科斯(Callimachus),但是作战计划却采用米太亚德的建议,这些部署在市民大会上激烈地讨论了数天,最后成了雅典人民的正式决定。城邦中最著名的反对米底人的斗士的意见,不会被轻易搁置;而米太亚德反驳每一个主张防守政策的时候,都用自己的例子作为有力的证据。入侵者登陆的军队数量的确惊人,他们拥有可怕的骑兵,但这恰好是要出击迎战的理由。从马拉松有两条绕过潘泰利孔到达雅典的道路:一旦让波斯人走上任何一条道路,他们的骑兵就会横扫整个阿提卡地区。如果雅典人能够迅速出击,在平原之外守住这两个入口,尚有希望在滩头歼灭波斯人。他们几乎肯定地将自己的军队派到战场上,而且还采用了可能引起灾难的方阵形式。毕竟,只要两个叛国贼就可以打开埃雷特里亚的大门。而像雅典这样一座几十年来充满了有关背叛、内奸和被波斯国王的黄金收买的谣言的城市,谁能指望在围城战中坚守阵地呢?宁愿相信这一点:如果坏事终究无法避免,那么战死疆场总比在黑暗中不光彩地死去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