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罗珊大道(第2/13页)
这种沉默掩盖了一个令人惊骇的发展。公元前615年,一位国王宣布建立统一各个米底部落、超越酋长权力的王权,他的名字叫基亚克萨雷斯(Cyaxares),此人联合了帝国其他叛乱的臣属,让自己的联盟部队从他们的要塞直接攻入亚述帝国东部侧翼。山民们这样突然暴动的后果是毁灭性的。战争仅仅过了3年,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尼尼微,这座亚述帝国最为强大的堡垒被攻破并被夷为平地。令帝国臣属们感到惊异和高兴的是,这座“血腥城池”在米底骑兵的铁蹄之下变成废墟。“刀光闪闪,长矛猎猎,骑兵冲锋陷阵,主宰生杀,死者如山,尸横遍野!”6
4年之后,曾经令整个近东地区长久笼罩在其阴影之下的庞大的亚述帝国终于崩溃了。而对于战胜者来说,肆意劫掠是非常自然的事情。米底人在一夜之间登上了权力的顶峰,他们占据了原来帝国北部的大部分地区。米底人的国王们不再是原来的小酋长,现在他们可以正当地在赢得的地位上肆意挥霍了——扩张势力、炫耀权力。公元前610年,米底人攻入叙利亚北部,一路烧杀抢掠。公元前585年,他们又将战火烧到了吕底亚(Lydia,吕底亚人生活在今土耳其西部地区)境内,但由于战场上空发生了一次日食,所以交战双方各自罢兵。根据一项匆忙达成的协议,米底和吕底亚两个对立的帝国以哈里斯河(Halys)作为他们的边境分界线,在随后的30年里,近东地区的势力均衡所带来的和平局面一直没被打破。7
米底新国王阿斯提阿格斯(Astyages)却丝毫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想法。现在他的心思转移到与别的大国作战的事情上去了,他将注意力转向帝国北部和东部远离新月形沃土的偏远地方。沿着之前亚述诸王的足迹,他开始向亚美尼亚和今阿塞拜疆地区的荒山野岭进军,想让这些国境之外的野蛮人学会敬畏他的圣名。8从其他的方面来看,米底人还保持着过去准部落和游牧民族的习俗,虽然他们对于近东地区大国的传统还不算熟悉,却能够激起米底国王的野心。毕竟像阿斯提阿格斯这样的人物,他的权威并不比吕底亚国王或者埃及法老的权威小,很难想象他会甘心在一个帐篷中治理他的帝国。古代的帝王们都将宫殿财富和坚固的首都视为理所当然,阿斯提阿格斯自然也想拥有这一切:用黄金和石头宫殿来证明他的辉煌事迹。
沿着呼罗珊大道登上山顶的旅行者们都能看到,在通向前方伊朗高原的道路旁,在如画的风景中矗立着一座宫殿,七重宫墙闪闪发光,每一重都涂上了不同的色彩,最里面的两层建有镀银和镀金的城垛,这就是埃克巴坦那(Ecbatana),米底国王的要塞,建成仅仅100年就成了世界的中心。9这里可以控制东西方的贸易,而且为它的主人敞开了通向扎格罗什山脉及其背后所有地区的大门。对于米底人的部落酋长们来说,这更是一个令人担心的建筑。虽然他们得到绝对的保证,自身的自由不受王家琐事约束,个人领地不受党派斗争干扰,但是他们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变成了被阿斯提阿格斯宫廷控制的附庸。在宫殿的七彩围墙建立起来之前,埃克巴坦那曾经是各个部落自由聚会的公共场所,在它的名称中保留了这一功能的含义:“聚会点”。但是现在这些时光已经远去,米底人为了争取自身自由同尼尼微的暴君斗争了那么久,如今却成了一个离家园更近的暴君的臣民。
不必惊讶于在后代的记忆中,阿斯提阿格斯成了一个食人魔鬼,也不必惊讶于当试图解释失去自由的原因时,米底人将埃克巴坦那当成奴役的象征和发源地。10
世界的主宰
据说,即便在所有证明其伟大的证据中,阿斯提阿格斯仍然被一个预言的重重鬼影所包围:他不断梦见自己受到折磨,不断有迹象警告他国家将被毁灭。米底人将这归结为一类幻觉,而所有在世的祭司们都在试图占卜这到底可能意味着什么。这些宗教方面的专家善于趋吉避凶之术,他们向国民保证人们性命无忧,因为对这个虔诚而规矩的民族来说,有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即使在最明亮的光芒之下也会有黑暗的阴影。而对于祭司们来说,好像全世界都已经对这一显而易见的真理熟视无睹。在遥远的地方,人们守护着一束永恒的火焰,它既不在最寒冷的泉水旁边,也不在最高的山峰之上,这束火焰燃烧在一处不被尘世污浊之物污染的纯净地方。造物主同时带来了黑暗和光明。蝎子、蜘蛛、蜥蜴、蛇、蝼蚁……各种爬虫和蠕虫都是从无处不在的阴暗中自然生长出来的,而祭司的职责就是只要见到这些生物就消灭它们,同样也要保卫人们尤其是国王的梦境免遭黑暗的侵扰。“空气中充满了鬼魅,它们飘浮在人的呼吸中,现形在那些被幻觉惊扰的人的视线里”11,伟大的国王也需要像圣火一样得到精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