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算(第2/5页)
这个夜晚,吕布的兵寨中传出一个男人压抑的哭泣声,像是风在呜咽,又像是受伤的野兽在低嚎。没有人能听清哭泣者是谁。第二天一早,兵寨中人唯一能明确的一件事情是一个人消失了,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消失的那个人是吕布,倒在地上的人则是丁原的残体,之所以说是残体是因为丁原的脑袋不见了。脖子上有了一个碗大的切口,切口处整齐划一,血流汩汩,令人触目惊心。
吕布出现在董卓面前的时候眼里已然没有了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欲望之光。
而他的手中,则拎着一个滴血的布袋,很有些邀功求赏的意思。
事实上吕布确实在邀功求赏,因为那布袋里装的是丁原的脑袋。
董卓闭上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一匹赤兔马,真的有如此能量,让一个人砍下他义父的头颅去向他曾经的敌人邀功求赏吗?这样的一个人,心中要有怎样的大无情才能做到这一点?
董卓不敢想下去了。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成功了,终于化敌为友了,代价仅仅是一匹赤兔马。可这样的成功似乎又代价太大:他是不是在引狼入室呢?吕布今天可以杀父求荣,明天为了更大的利益是不是也可以杀他求荣?
董卓不能确定。他只看见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画戟锋利处血迹斑斑,似乎一个乱世的欲望之花正在上面怒放,诡异而艳丽至极。
一声审时度势的轻叹
夜宴又开始了。
只是这一回的气氛比上回更加肃杀。吕布领了上千士兵埋伏宫外,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此时他的身份是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当然他最重要的身份只有一个——董卓义子。
从丁原义子转变为董卓义子,吕布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没有人敢评价他的这个人生选择,起码在公开场合下,人人保持沉默。
人人保持沉默地从面无表情的吕布身边走过,从上千士兵的埋伏点走过,入宫接受董卓的训话。
不错,是训话而不是商议。正所谓时过境迁,当吕布都识时务从丁原义子转变为董卓义子后,董卓觉得再和这些失去抵抗能力的官员们讨论问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弱智。为了证明自己不弱智。董卓悍然宣布:
“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庙。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有不从者斩!”
人人沉默。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沉默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赞同,但董卓以为这就是赞同。
因为无人公开反对。
但是,董卓到底还是错了。
有人站出来公开反对。
袁绍。
袁绍雄赳赳气昂昂站出来公开反对的时候,有个人在心里为他发出轻叹。
曹操。
很多年后,当曹操在官渡之战中以少胜多打得袁绍对人生深感绝望之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比袁绍强的地方其实就在这声轻叹里。
这是一声审时度势的轻叹。袁绍和曹操的政治智慧高下立判。因为曹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反抗其实都是无效的,比如这次,明显的力量不对等。反抗?那不找死吗?!
袁绍却觉得,未必。
袁绍以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站着他叔太傅袁隗。今天这夜宴,是太傅袁隗领着百官来参加的。可以说他是领衔主演,董卓要想把戏继续演下去,领衔主演的面子不能不给。
换言之,他董卓不能拿他袁绍怎么样。
但是袁绍错了。
因为董卓明摆着谁的面子都不给。今天这场戏,他董卓要当唯一的主角。谁想罢演,拿脑袋来说话。
董卓的剑拔出来了。
袁绍的剑也拔出来了。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太傅袁隗却冷眼旁观,似乎乐见其成。李儒见此,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他脑中浮现:这老头,莫非想以自己的侄子做牺牲品,以制止董卓的废立计划?
毕竟,当场杀死当朝太傅袁隗的侄子以迫百官就范,这样的政治冒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玩的。因为后果难以预料。李儒暗示董卓,要玩政治交易,不要玩政治冒险。
李儒所谓的政治交易是,放袁绍一条生路,以换取袁隗对董卓的政治支持。
董卓同意了。
他之所以会同意并非是因为他对李儒的计谋有多么认同,而是因为吕布。
不错,是吕布。这个董卓的新义子在刚才董卓和袁绍的对峙中不发一言,立场暧昧,令董卓心里很不托底。他突然间明白,敢情今晚这场大戏的真正主角不是袁隗,也不是他董卓,而是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