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表态,媚娘封后(第5/8页)
想至此褚遂良大踏步上前,高声疾呼:“陛下为奸妃所误,以致迷乱心志!殷商之亡起于妲己,周室之败皆因褒姒,昔汉灵帝废宋后而立屠户之女,乃至宦竖为害!今陛下废名门淑仪,而立商贾之女,天下必乱!”
李治听她辱骂媚娘,不禁大怒:“住口!”
褚遂良兀自喋喋不休:“自古奸臣佞妾,以言陷人者众矣!夫妇之义,晓夕移之,妖媚蛊惑,是非不明,安有孝子乎?”
“你胡言乱……”
“臣据实而言!”褚遂良早已激动得无法自持,面红耳赤吼道,“武氏曾事先帝,人所共知,立其为后乃乱伦!陛下何颜以对先帝,何颜以对百官,何颜以对天下人?”
随着这声呐喊,争论不休的朝堂霎时安静,李治、长孙无忌、于志宁尽皆怔在当场。
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竟在朝堂上捅破了……
长孙无忌眼前一黑——糟糕!怎能公然喊出来呢?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即便千真万确,天子也是不能亵渎的!我能左右雉奴,正因为把这个秘密小心翼翼包裹起来,半隐半现。威胁皇帝的利刃只能够藏于囊中,一旦露出来就是犯上、是毁谤啊!再者此事岂独为天子之辱?立为皇后是乱伦,封为昭仪也是乱伦啊!我等身居宰辅,竟致天子于聚麀,他固然无颜于天下,你我又岂有脸面立于天地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褚遂良,你好糊涂啊!
于志宁惊恐地望着这一幕,脸色煞白、汗如泉涌,简直想拔腿逃离这危险的朝堂,可没有皇帝之命他又不能走,双腿也已颤抖得不听使唤,只是不住地踉跄后退。
李治一屁股跌坐在龙位上——揭开了!这块遮羞布竟这么干脆就揭开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置于人前!虽说两仪殿内只四五人,但外面侍奉的侍卫、宦官甚多;他毕竟是天子,毕竟处心积虑维护着自尊。况且皇帝的一切会被记录下来,左史记事,右史记言,门下省设起居郎,哪怕这场召对也一样会载于国史。只要不在朝堂上揭穿,一切都可设法涂泽遮掩。现在这层难以启齿的窗纱被捅破了,陷水可脱,陷文不活,他悖伦越礼的污秽永远无法洗去,书于青史,永被后世所讥。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李治方寸已乱,双眼漫无目的地游移了片刻,终于回过头,无助凝视着御座龙墀旁的珠帘……
或许褚遂良在捅破窗纱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但话已出口无可挽回,而且作为顾命大臣和先帝的忠实维护者,他实在无法容忍李治的“禽兽”行径——索性拼了吧!
他前驱一步忿忿道:“愚臣上忤圣颜,罪该万死,但为大唐江山社稷,死何足惜?”说着摘去头上乌纱幞巾,掼在地上,又高举手中笏板,“此笏乃先帝所授,命臣辅佐陛下、捍卫朝纲!臣虽愚鲁,但一片忠心天日可见,既不敢负先帝厚恩,更不敢坐视陛下铸成此人伦大错!陛下若一意孤行……臣七尺之身又何惜哉?此笏还与陛下!”说罢掷笏于地,双膝跪倒,叩头死谏。
只见褚遂良一下接一下,重重撞击龙墀殿陛,不多时额头已淌下殷红的鲜血。
李治匆忙阻拦:“来人呐!快、快把他拉出去!”
两名侍卫拥入,将褚遂良架住。褚遂良不屈,依旧不住叫嚷着:“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秽乱悖伦,恶德流布,陛下不听臣言,就让臣死吧……”
“住口!住口!”李治奋力拍击着御案,“拉下去……”
褚遂良不从,兀自挣扎喊嚷。长孙无忌实在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一把扯住他衣袖,欲将他拉走——以死挟君已属犯上,当着侍卫宦官的面就别再嚷这丑事了,还嫌知道的人少吗?
李治既惊且怒:“你死在朕面前,岂不陷朕于桀纣!拉出去!”
又几个侍卫涌入,一群人死死制住,褚遂良就算真想死也死不成了,被他们硬拉硬拽往外拖,额头汩汩流血,仍叫嚷着:“我要辞官!我要辞官!臣伺候不得这被妖妃蛊惑的昏庸之主……”
于志宁早已看傻,怔在原地,竟被撕掳的众人撞个跟头。正吵吵嚷嚷之际,忽听龙墀玉帘之后传来个高亢愤怒的声音:“毁谤君上,以臣挟君!还不打死这个老蛮子!”
今日朝堂陡变连生,简直叫人应接不暇,但这一声咆哮还是令在场所有人悚然一惊,连要死要活的褚遂良都惊呆了——不仅因其暴戾狠辣,更因为这是个尖锐嘹亮的女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