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储位之争波及内廷(第4/7页)

“薛婕妤是先皇的嫔妃,文德皇后生前请她教晋王读书,所以留居皇城。另一位姓卢,是晋王的乳母。”

“乳母?晋王的年近舞象,不算小了,怎还要乳母整日相随?”媚娘也觉好笑,她印象中自己记事以来就不需乳母相陪了。

“他幼时多病,又没了母亲,万岁未免有些偏怜。薛婕妤教他读书,卢夫人照顾起居,晋王对她俩颇多依赖,久而久之就离不开了。”

媚娘感觉此事甚是荒唐,连连摇头:“圣上是果决英武之人,怎纵容儿子至此?”

“唉!帝王之家也有世人常情。”崔才人叹了口气,“说起晋王倒也是善良至孝的好孩子,颇能哄圣上高兴,再则文德皇后除他之外还留下晋阳、金城两位更小的公主,有这个哥哥留在宫里,陪着两个妹妹也是安慰。晋王离不开万岁,万岁更离不开晋王,莫说叫他出镇外藩,前年刚在保宁坊给他建了王府,结果才住三天万岁便不忍了,又把他接回宫里。抛开性情才干而言,其实万岁最疼他啦!”

“善良孝顺也算个佳儿吧……”媚娘勾起心事——我身在宫中,即便想在母亲膝前尽孝也是不能。

崔才人却不这么看:“生于帝王之家,善良未必就是好,他那俩哥哥……”话说一半她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虽说媚娘是直率之人,不至于存心害她,但这话题实在危险!

其实崔才人过虑了,大家都是寂寞深居之人,今天有了热闹都三三两两向堂上张望,议论各自的话题,没人在意她的话。唯独徐惠认认真真注视廊下的乐工,喃喃道:“昭和乐……又是昭和乐,皇帝举酒则奏昭和之乐。奏了三次,万岁已敬了三杯,不知群臣们又敬他多少……万岁忙于国事日日操劳,可不该喝这么多啊!”

“是魏王!”不知哪位才人嚷了句,“魏王离席下拜,是受赏了吗?”

媚娘忙回头观瞧——闻名不如见面!魏王之名震天下,甚至压过太子一头,但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他像父亲一样高大,但身材却臃肿肥胖,粗胳膊粗腿,胖得看不见脖子,圆鼓鼓的大肚子,连下拜都很吃力,虽说从厢房望去看不见正脸,想必也是肥嘟嘟无甚好看。

这一刻,媚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此正式的宴会,魏王、晋王都在,太子怎么反而没来?

关于太子的种种离奇之举,朝廷上下无人不知,早已不是秘密。李承乾自小好武,虽因坠马摔伤一条腿,却未因此消减玩乐的兴致,据说他私自招引了一群突厥人,整日在宫苑厮混,与俳优艺人杂坐,喝酒跳舞通宵达旦;还经常化装成突厥首领,带着亲兵玩“打仗”的游戏。每当这种荒唐的游戏进行到高潮时,承乾总会仰面倒地装作阵亡之状,部下们就要按照他的指示骑马环绕他的“尸体”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还要按照突厥人的风俗割耳嫠(lí)面、血泪交融,而在众人的痛哭声中他又一跃而起,仰天大笑:“等到我坐天下,当率一支劲旅前往金城,委身突厥可汗阿史那思摩,岂不快哉?”

这固然是戏言,但身为帝国的太子说出这种话,实在荒唐至极。东宫臣僚无一日不在苦苦规劝,而太子只当作耳旁风,甚至企图刺杀对他劝谏最激烈的右庶子张玄素……凡此种种恶劣之举,连掖庭中人尚且耳闻,皇帝又怎不知?媚娘虽然听不见李世民父子说什么,但今天这场宴会恐怕不那么简单……

殿堂之上酒过三巡,宴乐也停下了。李世民褒奖李泰勤奋好学,又说去年他老师王珪去世时他吊祭守孝很知礼仪,宣布从今以后他不需奏请随时可以入宫。李泰叩首谢恩,群臣表面微笑心中忐忑——这场宴会太不同寻常,宫宴的规模、宫宴的礼乐,把实权派高官都召集过来,却在魏王府中摆宴,皇帝的意思不言而喻。

坐在西席首位的魏徵面沉似水。此时这位老臣已病体沉重,一般朝会已不参与,实是拖着病体来赴御宴,并没有饮酒,一见皇帝如此小题大做褒奖魏王,不禁心慌气短头晕眼花,但为了国家安稳、社稷无恙,还是忍不住要进一言。

可他嘴唇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御座上的李世民抢先开口:“魏公……房公……”

“臣在。”魏徵无奈,只能和房玄龄一同起身。

李世民见二位老臣起身颇为吃力,连忙摆手:“两位爱卿年迈,不必多礼。朕近来时常忆起创业往事,今吐蕃求亲,高昌殄灭,黎民安泰国用日足,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