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两汉之际谶纬及象数之学(第2/7页)
此象以“四之三角形”代表十数,明示一加二加三加四等于十。斯朴西坡斯Speusippos曾举十数之许多性质,谓系毕氏所发现者。例如数中之含有同等数之素数Prime number及合数Composite number者,十为其第一。斯氏所举果有若干真为毕氏所发现,不可得知。但相传毕氏于此有一结论,谓无论希腊人,或野蛮人,皆数至十而即复返于一,此乃依照天然者。吾人似可以此结论为系毕氏所得。此“三角数”明可无限扩大;以图象表示相续整数之和。此和名为“三角数”。依同理,相续奇数之和名为“正方数”;相续偶数之和,名为长方数。如下图:(同上,页一〇二至一〇三)
毕氏研究音乐,量弦之长短,以定音。毕氏以为万物皆数,似即因此。如音乐之声音,可以归为数,其他事物,何不能然。(同上,页一〇七)所以毕氏以为天亦是一和声;一个数目。
中国之象数之学,与希腊哲学中毕达哥拉派之学说颇多相同处。吾人试一比较,即见其相同处之多,令人惊异。《易·系辞》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毕氏学派,亦以为一生二。试观毕氏学派所说有限无限等之十项分对,则可见有限即中国《易》学所谓之阳;无限即中国《易》学所谓之阴。希腊哲学中多以无限为材料(Matter);有限为形式。材料受形式,乃成一物。中国之《易》学亦以为阳施阴受。综观此十项反对中,其与中国《易》学中所说不同者,即以有限为正方,无限为长方。中国《易》学中则以为天圆地方。然毕氏学派中之所以以有限为正方者,以奇数为“正方数”也。所以以无限为长方者,以偶数为“长方数”也。由此而言,则此点固为中国《易》学所能承认者。惟以有限为静,无限为动,则与中国《易》学所与阴阳之性质,正相反对耳。
毕氏学派举出各种物之数,并以小石排为某种形式以表示之。“以数入象”。中国《易》学之讲“象”“数”,正是如此。毕氏以为天是一个和声,在天文与音乐中,最可见数之功用。中国自汉以后讲律吕与历法者,皆以《易》之“数”为本。此仅举中国《易》学与毕氏学派大端相同之点,然即此亦足令人惊异矣。
三 【阴阳之数】
《易》传亦汉初人所作,但除一二点外,其中重要之思想,有道家中《老》学之倾向,上文已详,盖此时阴阳家之思想尚未十分侵入《易》学也。《易·系辞》中“大衍之数五十”(《周易》卷七页八)一段,为此后讲“数”者所宗。然其原文之意义,显然为讲筮法。如云“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明谓筮法乃象天文、历法;非天文、历法,象筮法也。此与讲“数”者所讲不同,观下文可知。
《易纬·乾凿度》云:
昔者圣人因阴阳定消息,立乾坤,以统天地也。夫有形生于无形,乾坤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也。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混成,而未相离。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畔。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者,气变之究也。乃复变而为一。(同书卷下有一段与此文同;郑玄注云:“乃复变为一;一变误耳,当为二。二变而为六。六变而为八。则与上七九意相协。”)一者形变之始。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物有始,有壮,有究,故三画而成乾。乾坤相并俱生,物有阴阳,因有重之,故六画而成卦。……阳动而进;阴动而退。故阳以七,阴以八,为彖。易一阴一阳,合而为十五,之谓道。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亦合于十五,则彖变之数若之一也。五音六律七变,(同书下卷有一段与此文同,作七宿)由此作焉。故大衍之数五十,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日十干者,五音也。辰十二者,六律也。星二十八者,七宿也。凡五十所以大阂物而出之者也。孔子曰:阳三阴四,位之正也。(《易纬·乾凿度》卷上,《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页五至六)
《易·系辞》云:“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阳由一而至九。一为阳之初生。三为阳之正位。(郑康成曰:“圆者径一而周三。”)七为阳之彖。(郑康成曰:“彖者爻之不变动者。”)九为阳之变。二为阴之初生。四为阴之正位。(郑康成曰:“方者径一而匝四。”)八为阴之彖。六为阴之变。盖“阳变而进,阴变而退”。故阳变则由七之九。阴变则由八之六。故《易经》中以阳爻为九,阴爻为六也。《乾凿度》似以十五与五十,为相似之数,故曰:“亦合于十五,……故大衍之数五十。……”盖此二数皆用五,与十也。郑康成注云:“五象天之数奇也;十象地之数偶也。合天地之数,乃谓之道。”十五与五十,皆“合天地之数”之数也。“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故三画而成乾。”一,三,五,七,九,阳之数也。三画☷阳之象也。二,四,六,八,十,阴之数也。三画☷阴之象也。所以三画者,象征物之有始,有壮,有究也。毕达哥拉学派以为一生二,(如《易》所谓太极生两仪)二生数;数生象。与此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