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敌人”(第3/3页)
我跟着他到公路上,曾营长说:他的火箭排有三架战车的记录,所以我们对于敌人破烂装甲兵,实在有充分的自信。最引人发笑的是:火箭排的班长一面掮着枪身进入阵地,一面还回过头来和连部的一个传令兵讨论交易,传令兵要班长买他的手表,他要二百五十盾,但是火箭排的班长只肯出五盾……
到四点左右,敌人的战车还没有上来,我们相信不会来了。一方面快要入暮,曾营长准备要部队停止攻击,候第八连的迂回奏效以后再干,我们同回到营指挥所,在荫蔽处对着灰风饱餐了一顿。只有陈团长始终乐观,他再和山上迂回的部队通了一次无线电话,知道各队的进展顺利,他还是坚持着那套理论:“对付这种敌人,只要两翼迂回,正面加压力,敌人没有不退的,恐怕今晚敌人还要反扑,但是明天早上就准退……今天MAJ TABER在这里也很着急,他弄了半天,敌人的炮还在射击,他觉得很难为情。”不过TABER回去的时候他还是很谦逊的向他致谢:“今天你们炮兵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很感谢,只是步兵太惭愧了,进展很少……”TABER也笑着:“团长,我们明天再干。”
五点左右,坏消息来了:第八连潘连长的迂回部队和敌人的迂回部队遭遇,还伤了两个人,看样子敌人的企图还很积极。这时候大家兴奋的心上不免投上一重暗影,一位悲观的军官在自言自语:“我晓得我们团里一定也要碰一次硬钉子,敌人一天打了四百多发炮弹,又是战车,还来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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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们开着指挥车再去拜访陈团长。
一到昨天的指挥所,使我们大吃一惊,团长和营长都不在,营部副官正在督促着兵夫收拾家具,有两部车子已经驶向前面,我记着车子是不准再向前去的。
这时候副官已经看透了我的惊讶,他跑过来和我打招呼,他说:“团长在前面,敌人已经退了。”
我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我记着敌人还在迂回……“
前进了好远呢?”
“部队到了二十一英里的地方,还没有和敌人接触……”
我把车子驶到前面断桥的位置,果然,工兵队正在修筑破桥。下去步行了一段,在前面三百码的位置遇到了团长。我才知道昨晚和潘连长接触的是敌人的一个小队,潘连长带着后面的两排旋回展开,敌人都跑了。公路正面的敌人也稍稍费了一点气力,曾营长在清晨三点钟发动拂晓攻击,敌人才狼狈后退。我又知道左右各部队都有进展,团长的结论:“这种敌人,只要两翼一迂回,正面加压力……”他并且又解释:情况混乱危险的时候,往往也是打开局面的时候,所以他始终自信。
我们跟着部队后面前进,前面一连四座桥,都给敌人爆破了,柏油路上,有两处埋着一排排的地雷(已经给搜索队挖出来了),还有一座桥下扔着三个地雷,连装雷的木匣还在,再前进一段,看到无处不是我们的炮弹破片,有大得像酒瓶的和小得像戒指上的钻石的;有一片竹林,打得倒在一堆;在一处芦草边,就发现了四具尸体,陈团长说:“这样炮击他们到底也吃不消……”
在半路上我们遇到MAJ TABER,团长告诉他:部队已经推进了,要他们炮兵阵地推进到那沙村附近吧,现在我们还没有射击目标,部队还在行进;但是,在午后三时以前,你们空军在八○线以南能找到什么目标,比如敌人的炮兵进入阵地,你们尽管射击。
沿途各部队都在前进,通信兵连电话线都不够了,后面一个兵推着两卷线向前跑。
在芒里附近我们找到了曾营长,他领我们看敌人的炮阵地,四门山炮阵地附近都有弹痕,我们相信敌人的处境实在不堪设想。但是在一个掩蔽部内就有四十几发弹药筒,怪不得那天我们感到敌人的炮兵太猖狂了。
团长要曾营长先占领了那座瞰制公路的高山,免得被敌人利用。曾营长说:“我已经派第七连去搜索去了,第九连我还是要他前进,到发现敌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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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写完这几行的时候,陈团长的部队已经通过十五英里的路碑了,我想明天再去看看他。但是我一想到:“这种敌人——”他那样充迈着自信的语气,不觉得引起心头微笑。
1945年3月1日,原载《缅北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