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的故事(第3/3页)

我向格尔出主意:下一场他们要进餐厅,让我们先去门口附近埋伏。我把照相机预备好,她立即上场。这时她还在忸怩,我已依计而行。

“巴利,”我自己介绍:“我姓黄,也可算是一位作家。内人准备写一部关于你三兄弟的书……”

他还在问我:“属于哪一类?”

这问题事前没有想到,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却又开门见山的央请:“内人希望能和你合照一张相。”格尔依计上前。她的照片落落大方,即儿子也不能议论有不妥当的地方。

我们也在同样情形之下,在次一场截获戴毡帽之摩利斯。

可是我企图饱和格尔对这类民歌之兴趣的计谋则只有片面的成功。1992年9月迈阿密各界有援助飓风安德鲁受难者的义举,也有Bee Gees的参与,我们一接请帖即仍得去。

“用费是善举,可以免税。”格尔指出参与的好处。

其实报所得税对我们而言从来不像对这些成名的艺术家与音乐家那样成问题。我们的问题还在来去的时间与用费,况且这些演奏尚在迈阿密市区内的体育中心,听众嘈杂,一切全靠扩音喇叭。加以天气不好,旅舍也没有前次的方便舒适。更使我失望的是:安排的行程中,我没有观光马场的机会。最后一天,我们搬到劳德台儿的假日酒店(Fort Lauderdale Holiday Inn)。我一进房看到自己在镜子里面的一股怒容,丑陋恶劣,才领悟到和我做终身伴侣,没有想象的容易,我自以为遇事将就,其实只是使情弄气的另一面。

次日准备打道回府。迈阿密的市区像纽约一样:南北直贯的称大道(avenue),东西横亘的曰街(street),彼此都以数目字称。可是纽约的大道只有十二条,当中只有八条为一般之人常用。并且大道用英文字母拼出,街用阿拉伯字简写,甚少混淆。迈阿密则七十二街与二十七大道交叉,听来就不顺口。又有几条街道实际是高架公路,上去麻烦出来也不容易,飞机场与租车的地方近在咫尺,而出入的路线也不同。

我明明已在地图上确定了去飞机场的路线,到时候行车仍是愈走愈远。走到一块较偏僻的出处前面有一个黑人从车上跳下,回头问我:“你走错路了吗?”

“我要到飞机场去,”我回答。“只不知如何上三十六街。”

“我们也朝那方向去,跟着我们走。”他好像在善意的照顾陌生路人,然后回到自己车上去,两车继续前进。

格尔机智地说:“我们不能盲目地跟他们,他们转弯的时候让我们朝前走。”

就在这时候前面这辆车好像是黑色,既未转弯,也没有朝前走,只突然的停在街心。车上跳出最少三个可能是四个黑人,个个年轻力壮。噗哧一声,我后面的车窗已给他们打得粉碎。碎玻璃飞向右前,我深恐格尔受伤。车门原已锁住,这时已给歹徒拔梢打开,一个歹徒摘去我的眼镜掷于街心,又把汽车钥匙拔出扔在一旁。我的脸颊已被他打了几巴掌,不仅眼角开花,而且鼻血直流。我还在记挂着格尔,这家伙已下令:“把你钱包交给我!”

“不!”这是我惟一的反应,但是我双手愚笨地抓着右边裤脚管不放,他索性上前把我的裤管撕开近两英尺。我的钱包里面的现金、驾车许可证、信用卡因之不翼而飞。我的身体被行车安全带绑缚着,动弹不得。

我等他们去后才证实格尔没有受伤,也没有挨打,她一直叫嚷:“啊呀!”但是她的钱包证件都在手提袋里,全部与手提行李包括两具照相机都被歹徒劫去。

这事来得如此之快我完全失去反应能力。我一向自信我不会被人欺负。我曾在底特律与年少叛徒冲突,曾在拿波里火车上与一个出言不逊的意大利人冲突都未吃亏。这时候不仅不知自卫,连歹徒所驾汽车牌照都未看及。等到我寻得汽车钥匙,开车到附近一家商店电话报警已近半小时。

下午迈阿密警局送我们至一家旅店,几经电话交涉才让信用卡公司借给我三百块钱。翌日凭警局报告和公司自己的电子机上纪录,飞机公司才让我们乘下班飞机回纽约。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样在迈阿密抢劫旅行者尚在方兴未艾,半年后三个旅客丧生,至此才规定飞机场出租汽车一律只用一般牌照,以免为歹徒注目。

格尔还是喜爱Bee Gees的歌曲,她不时仍与歌迷女友通讯。但是她写Bee Gees之书仍未下笔。1992年后我们仍旅行各处多次,也曾光顾Bee Gees的巡回演唱,但是再未向旅行公司提及迈阿密。

1998年6月25、26日《中国时报》人间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