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争战地挫锋渭水畔,谋长策屯田五丈原(第2/5页)
这一年的魏蜀交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不兴刀兵的消耗战,耗着时间,耗着国力,也耗着行入末路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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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像松开的衣衫般,带着一二分慵懒散开了,阳光洒在渭水上,粼粼如亿万只清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支来到渭水畔的军队。
偌大的“汉”字大旗弄着春风,浩荡人马似乎赤色春潮,每一波浪头都整齐划一,急速地汇入那条温情脉脉的渭水。水面波光反射,仿佛无数面镜子,照见上万张年轻士兵的面孔。
魏延赶马奔到渭水畔,往对岸望了望,阳光纠缠着水汽,形成一面朦胧闪光的银灰纱幕,罩着对岸那柔和如女子容颜的原野,他命令道:“立即搭浮桥!”
军令传达下去,先锋营士兵顿时忙活起来,一部分士兵掏出造桥工具,四下里寻木桩子,另一部分士兵去找渡船。可方圆几里都搜遍了,却连半只船影儿也没寻到,更没有行船人家,像是渭水畔的人间生气都忽然蒸发了,徒留下空旷无垠的一派压抑的安静,听得水声哗啦啦向东流淌,无端让人焦躁起来。
因找不到船,没法以若干船扎缚相连,蜀军没奈何便在河上一根根地搭木桩,再在木桩上搭木板。耗了两个多时辰,才搭入河中三分之一,眼见太耗时,便有将官提议魏延,不如放弃搭桥,令士兵全体凫水过河,好在刚开春,未到汛期,水流不急。
魏延莫可奈何,他是开路先锋,只有他先打开渭水通道,后面的中军才能顺利进兵。他若迟迟不过河,不仅有逗留之罪,也会贻误整支蜀军的战机。
“好吧,全军凫水,到了对岸,再想办法搭桥!”魏延不太情愿地下了这个军令。
顷刻间,蜀军将士有的去铠甲,有的解鞍鞯,刀枪剑戟用竹帘裹起来,粮秣辎重摞在马背上,尽量避免沾水。一队队排在渭水边,前赴后继地蹚水,一时,人马嘶吼声、噼啪划水声,以及将官指挥士兵的吆喝声、士兵传递口令的呼喊声,统统搅在一块儿,整条渭水都沸腾起来,开出一朵朵浑浊的波浪。
看得满眼嘈杂,魏延却越想越觉得蹊跷,竟对下令渡水生出隐隐的后悔,心里忽地闪过无数惊慌的念头,正没个计较处,已有斥候飞马来报:
“将军,发现魏军……”
话还没说完,满天尘埃已扬了起来,四面八方皆是喊杀声,也不知打哪里钻出来许多的魏军,马蹄敲着河岸,蓬蓬如雷声滚滚,上百面旗帜刷过河畔,仿佛百炼钢刀,砍出天幕上道道明亮的伤口。
魏延整个人都紧缩了,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啊呀,蠢拙!”
“上岸,上岸!”传令的校尉挥舞红旗,声嘶竭力地吼叫。
正在渡河的蜀军见得魏军袭击,慌得便往后折返,后边的推前边的,前边的推更前边的,偏是在水里,行动到底不便,顷时便挤成一团。
岸上岸下陷入了一派混乱。
伏击的魏军却越来越近,已能看见“魏”字大旗,琉璃瓦片似的闪闪发亮,仿佛忽然凑上来的一张得意忘形的脸。
再也躲不开了,两军在渭水畔激烈对撞!
匆忙跳上河岸的蜀军迎着敌人的刀锋冲了过去,有的连兵器也没来得及拿,全丢在了渭水里,顺手捞来一根修桥剩下的木桩,抬手去挡敌人挥下来的锃亮刀剑。木桩被从中央生生砍断,伴随着纷飞木屑的是半截削飞的手臂,带着一泼血直飞入渭水里。
还在水里拼命挣扎的蜀军却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登时成了活靶子。一排排羽箭带起刺耳的尖啸俯冲而下,溅起一蓬又一蓬血雾,凄厉的惨叫响成一片,被河风一送,沿着渭水荡向下游。
阵脚大乱的蜀军不可能和魏军做正面交锋,士气仿佛泥沙,被冰凉的渭水冲垮了。对决才一开始,蜀军便溃败如潮,能爬上岸的都撒腿乱跑,还陷在水里的或者拼命游上岸,或者成了魏军弓箭下的冤魂,没下水的也被失败的恐惧传染了。明明手里还握着刀兵,偏偏不敢奋力一拼。
“弩兵!”蜀军传令的校尉带着魏延的将令,抱着红旗奔腾在乱成一锅粥的蜀军阵营。
终于像是从噩梦中警醒,没有因为凫水丢掉兵器的蜀军士兵意识自己手中还有连弩,一队队聚拢来,迅速收缩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球。
魏国骑兵犹如一支支追逐疾风的鸣镝,各自以三三三的锥形阵组合成小队,小队再组合成大队,便是这源自曹操时代的骑兵攻势,使得他们纵横穿梭,将渭水岸当作血腥的屠宰场。
“开!”蜀军传令官喷着火喊叫。
成千具连弩张开了愤怒的咽喉,一支支强弩仿佛烈焰喷薄,在天幕上划过千万道苍劲的明亮弧线,骑兵再快,也比不上弓弩快,何况是连续开弓发射的弩,骑兵的冲锋被连弩逼得连连倒退。